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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思想史論文模板(10篇)

時間:2023-09-06 17: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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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思想史論文

篇1

與先秦經典化過程及漢唐解經傳統相比,兩宋儒學的語言哲學突破了訓詁師承的傳統,以“自得”、“體認”為基本致思取向,以“理義大本”為范閾,提倡“大自奮拔”、“自作主宰”的自由學風,其語言哲學表現出以求“學”問“道”為特點,在“文字”——“文義”——“圣人之意”之間的緊張與沖突中尋繹恰切的解釋。正如朱熹所言:“圣賢形之于言,所以發其意。后人多因言而失其意,又因注解而失其主。凡觀書,且先求其意,有不可曉,然后以注通之?!边@表明兩宋儒者以語言為工具,以直探圣人“本意”與經典“本義”為主,其注疏等訓詁方法則僅作為輔工具。本文集中分析兩宋儒者語言哲學中的終極關懷、解經方向及其文本觀。

一、“求圣人用心處”:兩宋諸儒語言哲學的范式轉換意義

兩宋諸儒的確信之一是,透過文本可以求得“圣人用心處”。程頤在早年所作的《顏子所好何學論》一文中,認定“圣賢可學而至”。他著《周易程氏傳》,是要振起士人于沉迷之境,“俾后人沿流而求源”。而求得“理義大本”,是兩宋儒學語言哲學的理性支點。普遍懷疑而又遵從“理義大本,’以求切己自得,使兩宋儒學在經典解釋方面形成了不同于漢唐注疏的新范式,即由注疏轉向了對經典大義的創發。

歐陽修在《易或問》中指出:“大儒君子之學也,理達而已矣!”他主張恢復儒家經典的原始本義,摒棄離經的“雜亂之說”,并又指出“所以尊經”的理由是為了獲致“六經”的本義,可以質疑漢唐經學的流弊,將現存的各種注疏“相攻”,而“勇斷”地“去取”。對“理義大本”的闡述,最為典型的當是朱熹。他說:“理義大本復明于世,固自周、程,然先此諸儒亦多有助。舊來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孫明復諸公,始自出議論,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此是運數將開,理義漸欲復明于世故也?!敝祆涞倪@一觀點突破了只是“不越注疏而已”的舊習,開了新的“運數”,無疑給南宋儒學界吹進了一陣新風。

兩宋儒學極其重視探求和重建經典的“原意”,并透過經典的原意而觀察自然之理,如朱熹說:“讀書以觀圣賢之意;因圣賢之意,以觀自然之理”,這一觀點既包含了他們與經典之間的“視域融合”,也體現了解經者實現天人貫通的終極關懷。

在兩宋儒者看來,自孟子之后,道學暗而不明,因此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正是為了發明往圣之“用心”,重新闡明圣賢之學。朱熹說二程發明道理,突破了“漢儒一向尋求訓詁,更不看圣賢意思”的局限,開示學者“求圣人用心處”,重建接續了道統。二程自己也說:“讀書者,當觀圣人所以作經之意,與圣人所以用心,與圣人所以至圣人。”只有做到“句句而求之,盡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才能使“圣人之意”涌現出來。

朱熹則主張除去自己私見,解釋文字要著意玩味,虛心玩索,才能得圣人用心處。他說看書“須是除了自己所見,看他冊子上古人意思如何,“讀書著意玩味”。玩味其實就是熟讀精思,使義理從字里行間涌現出來。他主張“多聞前古圣賢之言與行,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朱熹反復說要看古人“用意”,凡看文字,須看“古人下字意思”是如何,要看它“用意”在哪里。所謂“解經之解”,就是將“圣賢之語解開了”。他批評那些只能守經者,只是“理會講解而已”,主張“理會身己,從自家身己做去”,立志去切己做工夫。

與朱熹在思想體系上截然不同的陸九淵,在解經的思路上其實與朱子也是一致的,即要去求得古圣賢之精義。他認為在昔人之說、存在的事實、今人的解釋之間,有很大的出入,而“圣賢教人,句句實頭”,因此,在經典閱讀過程中“當勉致其實,毋倚于文辭”。他要求學者通過“文”、“言”求得言說者的“德行”之“實”,不能“倚于文辭”,“徒以臆想,稱引先訓,文致其罪”,以至于“人心不服”;他還說,不從“本”上、“實”上下工夫,只能是“學無端緒”,其旨歸只能是“悖戾,龐雜膚淺”,無法立足于世。

既然“圣賢心無不同”,只要將圣賢之意解釋清楚了,切己去做,就會與圣賢為一,實現天道人事相貫通,上下與天地同流,這是宋明儒學基本的終極關懷。張載《西銘》“民胞物與”思想表明,“子夏‘四海一家,觀念,在張載這里已經演變為‘天地萬物一家’的思想,人的終極境域實是整個天地宇宙”。為了抵達這種境界,深解圣賢之意,宋明諸儒采用了除“私”去“蔽”的解經進路。在這樣的解經過程中,我們深窺宋明儒學,尤其是兩宋儒學就文本而“取正意”的文本觀。

二、就文本而“取正意”:兩宋儒者語言哲學的文本觀及其解經進路

在現代西方的解釋學看來,任何解釋工作都必然有先入之見,它是在先行具有(Vorhabe)、先行視見(Vorsicht)和先行掌握(Vorgriff)中先行給定的,如海德格爾說:“解釋奠基于一種先行掌握之中。”然而,兩宋諸儒在解經過程中則要求不先立說,不人為地設置理解的障蔽,努力從文本中尋批古圣賢的意思。如朱熹所說:“圣人說話,開口見心,必不只說半截,藏著半截。學者觀書,且就本文上看取正意,不須立說別生枝蔓。唯能認得圣人句中之意,乃善?!边@種尋求經典原意的思想與現代西方的解釋學思想顯然有較大的距離。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兩宋諸儒主張解經時要除“私”去“蔽”,如張載就說:“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他們在解經過程中,力圖盡量避免“先行視見”所造成的弊病,主張去“舊見”才有利于獲得新解。這同現代西方解釋學主張有暗合之處。朱、陸在學術品格上有很多相異之處,但在去“私”除“蔽”這一點上,二者卻有著驚人的一致。這是值得重視的地方。

朱熹還說:“今學者有二種病,一是主私意,一是有先入之說?!倍?,某種程度上,這種“先入之說”就是個人“私意”,“看文字先有意見,恐只是私意”。朱熹批評時人以己意代替圣賢之意,并給了一個恰切的比喻,“譬之此燭籠,添得一條骨子,則障了一道光明”,私意之蔽圣賢之意、經文本義,正如燭籠骨子障蔽籠中外放的光明。為了解除私意之弊,朱熹一再提倡“平心”、“虛心”,不要“立見解”、“先立說”,“若執著一見,則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绊毷谴虔B得這心光蕩蕩地,不立一個字”,這樣才能達到“熟讀涵味”的效果。他反復告誡學者要尊重文本,尊重作者,讀經要“虛心隨他本文正意看”,“以他說看他說”。

朱、陸在學術品格上有很多相異之處,但在盡量避免“先行視見”所造成的弊病這一點上,二者卻有著驚人的一致。陸九淵也主張除去“前見”、“前識”,不能讓先入之見障蔽了對真知的認識,既要“平心”去讀,又要空其已知,“打疊田地凈潔”,立志去讀書。陸氏之所以強調這樣,一是出于“自作主宰”的考慮,強調“自得,自成,自道,不倚師友載籍”,要求“自立自重,不可隨人腳跟,學人言語”;二是認為“前見”往往會遮蔽很多很重要的方面,造成“虛妄”不實,“一切被這些子隔了,全透不得”。在陸氏看來,“人心不能無蒙蔽,蒙蔽之未徹,則日以陷溺”,而“私意是舉世所溺”,由于這種“私意”、“私欲”等的“蒙蔽”,使人學不見道而成為私智穿鑿的“小人”,“學不至道,而囿于私見”。不過。陸氏也深深地意識到,即使是賢智者也不能免于“意見”之蔽,而有“失其本心”的時候,所以,他提倡一種深切反省的去私蔽的方法,他說:“必有大疑大懼,深思痛省,決去世俗之習”,“加剖剝磨切”,使心不蔽于物欲,“蔽解惑去”,從習俗與聞見中超,“聞善而慕,知過而懼”,從而不失君子之德。

三、“理會本原”與得理忘言

兩宋諸儒將“自得”精神落實到講學上,主要表現為對著之于文本的圣賢之意的體察,即如何由載道之文契通圣賢之意,這就必然涉及到他們文本觀中的“言意之辨”問題。

朱熹主張要去“理會本原”,“一切莫問,而惟本文本意是求”,以“自家身心做根柢”,不能從冊子上講論文字。在他看來,“理會本原”其實是為了“涵養于未發”。他批評時人“不去這上理會道理,皆以涉獵該博為能”,所以有道學、俗學之別。在他看來,讀書當“切己體察”以“求道”,不能拘泥于“紙上看,文義上說得去便了”,“且當看其大意”。他要求凡看道理,“要見得大頭腦處分明”,“一切從原頭理會過”,“須要就那個大處看”,因為“要就那大處看,便前面開闊”,著眼于“壁角”,就會“地步窄,一步便觸,無處去了”。

在程朱一系的儒者看來,“義理”與“圣人之意”,大都是“道理平鋪”,一切自然地呈現著。他們認為“天下同此一理”,“天地人只一道”,“才通其一,則余皆通”,物我一理相通,天道與人道相貫通,故格物窮理,一通皆通。如朱熹認為萬物“一理”,故“格得多后自能貫通”。他還說看義理難,“又要寬著心,又要緊著心”,但只要不“拘滯于文義”,“細心看他名義分位之不同”,就能“一一分曉”出此番道理。

篇2

作者簡介:韓立新,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874(2011)05-0093-14

基金項目: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證版(新MEGA)研究”(編號:10JZ130003);教育部清華大學自主科研項目:“蛆新MECA為基礎的馬克思恩格斯手稿研究”(編號:2010THZ0)。

《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以下簡稱《大綱》)是馬克思在1857~1858年撰寫的一部能夠反映其思想全貌的手稿,在我國又被稱為《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這部手稿在馬克思生前沒有發表。其原文文本最早于1939年(正卷)和1941年(補卷)在莫斯科出版,但由于當時正趕上第二次世界大戰,該版幾乎沒進人流通領域就銷聲匿跡了。二戰結束以后,“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修訂了這一莫斯科版,并于1953年由民主德國的狄茨出版社重新出版,這就是后來在世界上廣為流行的《大綱》。

日本是世界上最早研究這部《大綱》的國家,同時也是積累最為深厚的國家。需要強調指出的是,在某種意義上,20世紀60年代以后日本學者對《大綱》的研究,不僅使日本的研究水平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而且還使“日本”作為一個獨立的學術范疇登上世界歷史舞臺。

從整體上看,日本學界對《大綱》的研究可分為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1939年至1965年,可稱為《資本論》形成史中的《大綱》研究;第二個時期是1966年至1974年,可稱為資本原始積累理論中的《大綱》研究;第三個時期是1975年以后至今,屬于世界視野中的《大綱》研究。下面,我們就結合日本對《大綱》的翻譯,對這三個時期做一個簡單的梳理和評述。

一 第一個時期:《資本論》形成史中的《大綱》研究

同對其他經典著作的翻譯一樣,日本也是最早翻譯《大綱》的國家。早在1947年,《大綱》中那著名的一節《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Formen,die der kapitalistischen Produktion vo-rhergehen,以下簡稱《各種形式》)就已經被翻譯介紹到日本。不過,當時的日譯本是以《各種形式》的俄文版(1939年出版)為底本的。隨著1953年《大綱》修訂版的出版,從1956年起,以經濟學家高木幸二郎為首的12名學者就開始著手,并于1965年完成了最后一個分冊的翻譯。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大綱》全譯本,而且因翻譯質量上乘,在日本享有“名譯”之美譽。

不僅是翻譯,而且在對《大綱》的研究上日本也早于其他國家。20世紀60年代以前,高木幸二郎、杉原四郎、佐藤金三郎等經濟學家就對《大綱》展開了研究。高木幸二郎比較關注《大綱》中的經濟危機理論,發表了《危機理論體系序說》和《危機、再生產、貨幣制度》等著作,開創了《大綱》經濟危機理論研究的先河。另一位《大綱》研究專家杉原四郎在《穆勒和馬克思》、《馬克思經濟學的形成》以及《經濟原論Ⅰ》等著作中,在將《大綱》視為“原資本論”的同時,對《大綱》的“自由時間”理論以及“時間的經濟”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這為日后內田弘等人從這一角度系統地解讀《大綱》奠定了基礎。

在這一時期,最具影響的《大綱》研究當屬一橋大學的文獻學家佐藤金三郎。他在1954年發表了《(經濟學批判)體系和(資本論)――以(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為中心》一文。這篇論文幾乎是與歐洲的《大綱》研究專家羅斯多爾斯基(R.Rosdolsky)同時,細致地分析了所謂的“寫作計劃”問題,還對《大綱》進行了系統的解讀,提出了一系列的“《資本論》形成史”問題,譬如在《大綱》和《資本論》之間馬克思在方法論原則上沒有什么實質性變化等觀點。他提出問題的視角,對當時的《大綱》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可以說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日本的《大綱》研究基本上處于這一“《資本論》形成史”的視角之下。

從整體上看,他們此時的《大綱》研究還與歐洲同行的研究――譬如施密特(A.Schmidt)的《馬克思的自然概念》(1962年)、1964年霍布斯博姆(E.J.Hobsbawm)為杰克?科恩(Jack Cohen)的英譯本《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所撰寫的“序言”和羅斯多爾斯基的《資本論形成史》(1968年)等――有著差不多相同的解讀框架,這就是從“經濟原論”的角度來解讀《大綱》,把《大綱》看做是《資本論》第一稿。當然,這種對《大綱》的解讀并不為錯,事實上這也是研究《大綱》的一個有效的視角。但這樣做的后果,就是往往會從所謂成熟的《資本論》和單純的經濟學原理角度來解讀《大綱》,從而會將《資本論》中所沒有的、只有在《大綱》中才存在的一些極為重要的概念和視角忽略掉。盡管高木幸二郎、杉原四郎、佐藤金三郎等人也曾試圖突破這一解釋框架,但都未取得成功。

與上述《大綱》研究不同,此時的日本開始涌動起一股突破這一框架的潮流,這集中體現在對《大綱》的一些特定部分,譬如對《各種形式》的研究上。眾所周知,《各種形式》是《大綱》“資本章”中的一節。在這一節中,相對于晚年馬克思對東方社會發展道路的零星敘述而言,此時的馬克思對包括亞細亞在內的共同體能否過渡到市民社會做過相當集中系統的闡述。由于這一內容符合了日本學者當時要在日本建構市民社會的理論使命,再加上該文獻翻譯得較早,結果比較早地受到了日本者的關注。被稱做“大冢史學”的始作俑者大冢久雄在他的《共同體的基礎理論》中將《各種形式》看做是馬克思的共同體理論,提出了本源共同體的三種形式是按照“亞細亞”“古典古代”“日耳曼”的順序,在時間上是繼起的、它分別對應的是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結論。從這一結論來看,大家久雄的解讀和霍布斯博姆為英譯本《各種形式》所撰寫的那篇“序言”有相似之處,與當時的蘇聯教科書體系以及歐洲的《大綱》史學研究也基本上處于同一個水平線上。但是,與此同時,大家還根據他對英國經濟史的研究成果,并輔以馬克斯?韋伯的《經濟史》這條線索,研究了本源共同體內部經濟關系的變化過程,提出了“共同體的解體”和“地域市場圈”等重要理論問題,這里孕育了進入一個新的《大綱》研究階段的可能性。

二 第二個時期:“資本原始積累”理論中的《大綱》研究

第二階段是以對《各種形式》的研究為突破點的。這一突破首先歸功于平田清明。平田清明是日本市民社會理論的開創者高島善哉的弟子,同時也是另一位市民社會理論的創始人內田義彥的朋友。1966年春天,平田清明在日本著名的《思想》雜志上發表了長篇連載論文《馬克思的經濟學和歷史認識――以(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為中心》。在這篇論文中,他首次提到了以往對《各種形式》或者《大綱》研究的局限性問題。

上文談到,大冢久雄等人將《各種形式》僅僅看做是馬克思的共同體理論。之所以這樣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受到了《各種形式》“單行本”的影響。作為一個事實,《各種形式》雖然是《大綱》中的一節,但它卻先于《大綱》而單獨出版,由于這一緣故,人們在研究它時往往將它同《大綱》的體系割裂開來。此外,當時的“單行本”,譬如1940年出版的俄文版和以此為底本的日文版以及1952年民主德國的狄茨版都省略了位于《各種形式》前后的有關“資本的原始積累”的敘述,都沒有提及《各種新式》末尾的“第二循環的結束”一節??床坏竭@一問題,就無法發現《各種形式》與《大綱》政治經濟學批判的有機聯系。

平田清明的首要功績,就是指出了“第二循環的結束”一節的意義。所謂“第二循環的結束”一節是指《大綱》第V筆記本的第16頁開頭的一段話,原文是這樣寫的:“資本的真正本性又在循環結束時才表現出來?!边@里的“在循環結束時”中的“循環”指的是資本的“第二循環”。問題是在《各種形式》一節中我們找不到“第二循環”的開端,而只有在《各種形式》的前面,即在“我自己的筆記本的提要”中的“剩余資本Ⅰ(44,45)剩余資本Ⅱ(45)領有權的轉變(45)”一節中才能找到。由于《各種形式》被夾在關于“資本的原始積累”敘述的中間,因此《各種形式》就不能單純地被理解為馬克思一般的“共同體理論”,而應該被理解為關于“資本的原始積累”理論。這是對大冢久雄等人的《各種形式》觀的根本性突破。望月清司曾這樣評價說,這一發現“使1965年以前的研究史一下子變成了遙遠的‘前史’,而所謂《各種形式》的‘正史’從此拉開了序幕”。其實,不只是《各種形式》,整個《大綱》的研究也由此進入到了一個新階段。

這一新階段是以“資本的原始積累”理論為主線的。平田清明考察了《大綱》的“資本的原始積累”理論與《資本論》的差異。他指出,與《資本論》第1卷在“資本的生產過程”中對“資本的原始積累”進行說明不同,《大綱》主要是在“資本的流通過程”中,或者說通過將“生產過程”與“流通過程”結合起來解釋資本的積累過程的。平田清明將這一方法論稱為資本的“循環=積累理論”。這一理論的優越性在于,它不僅可以在經濟學上更科學地解釋“資本的原始積累”,而且更重要的,它還能解釋資本主義誕生即從一般商品經濟向資本主義社會轉變的歷史過程,從而解釋馬克思關于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歷史認識。因此,在平田清明那里,《大綱》就不僅是馬克思的“經濟學”,而且還是“歷史認識”,《經濟學和歷史認識》就是他的主著的書名。其實,早在1969年他還發表過另一部著作《市民社會和社會主義》,在這部著作中他討論了“市民社會和社會主義”的關系,并以“重建個體所有制”為軸心重構了馬克思的未來社會理論。在這個意義上,《經濟學和歷史認識》可以看做是對《市民社會和社會主義》的補充論證。

望月清司是與平田清明同時代的經濟學家和歷史學家,他對《大綱》的研究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如果說平田清明用以解釋《大綱》的核心概念是“循環=積累”或者“個體所有制”的話,那么望月清司分析《大綱》的視角則是“勞動和所有的分離”或者說“城市與農村的分離”?!皠趧雍退械姆蛛x”是資本進行原始積累的前提,而“城市與農村的分離”則屬于最為典型的“勞動和所有的分離”形式。因為,農民離開自己的土地到城市中來,就意味著與土地所有發生分離。望月清司正是以這一“分離”為標準,討論了“本源共同體”的三種形式:亞細亞、古典古代和日耳曼,提出在這三種形式當中,只有日耳曼共同體才能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從而誕生近代市民社會這一結論。從這一結論來看,他的“勞動和所有的分離”理論與平田清明的“循環=積累理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即都是以“資本的原始積累”理論為核心的。所不同的是,望月清司通過這一“資本的原始積累”理論中構建出了一整套“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人類社會發展必須經歷本源共同體市民社會未來共同體這樣三個階段;只有日耳曼世界靠“內因”能完成這一歷史進程。這是他通過研究《大綱》而得出的根本結論。

其次,望月清司是從馬克思本人的思想發展史中去研究《大綱》的。他研究《大綱》并沒有拘泥于《大綱》,他把《大綱》置于《巴黎手稿》和《德意志意識形態》思想發展的延長線上。具體說來,他把《大綱》中的“歷史理論”看做是馬克思早期《巴黎手稿》中的“交往異化”理論和《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的“分工展開史論”的直接結果。內田義彥在對望月清司的博士論文即這部《馬克思歷史理論的研究》的《審查報告》中這樣寫道:“這一點是該書對學術界最重要的貢獻之一。因為在過去,學術界雖然以《大綱》為中心進行了新的研究,但是這些研究成果并沒有被應用到對馬克思《經濟學哲學手稿》和《德意志意識形態》的理解中去,從而也就沒能應用到包括《大綱》在內的馬克思全部歷史理論內在形成過程的理解中去。光這一工作,本書在學術界的地位就是無法抹殺的?!边@一點的確是望月清司的獨特貢獻,與平田清明只關注《大綱》以及后期的《資本論》是不同的。

從平田清明和望月清司的研究來看,他們并沒有遵循他們的前輩的解釋框架,而是從“教義體系”已經遺忘的“所有”(eigentum)、“分工”、“交換”等概念出發的。而這些概念又可以歸納為一個范疇,即“市民社會”(biirgerliche Gesellschaft)。因為從內涵上說,所謂市民社會無非是以私人所有為前提的分工和交換的體系,從歷史角度來看,它是馬克思曾經構想過的、一個暫時的但又是必然的人類歷史發展階段。無論是平田清明還是望月清司都對市民社會有這一認識,他們還在此基礎上區分了“資產階級社會”(bourgeoisgesellschaft)和“市民社會”,并以“市民社會”為坐標解讀了《大綱》甚至馬克思的主要理論。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在日本被稱為“市民社會派”。

在《大綱》研究上,除了平田清明和望月清司以外,當時的“市民社會派”還取得了兩項重要成果:一項是森田桐郎和山田銳夫編《解說(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這部著作除了按照《大綱》的寫作順序(《導言》《貨幣章》《資本章》)對《大綱》做了系統解讀以外,還以專題的方式對“貨幣向資本的轉化”(內田弘)、“領有規律的轉變”(山田銳夫)、“《各種形式》研究”(山田銳夫)、“資本的流通和再生產”(山田銳夫)、“‘帶來果實的資本’邏

輯”(吉家清次)、“《大綱》中的人和自然”(向井公敏)、“《大綱》中的異化理論”(沖浦和光)、“《大綱》的編輯問題”(內田弘)等進行了研究。另一項是當時的《現代的理論》雜志組織的有關《大綱》的系列討論。沖浦和光、細見英、望月清司、山田銳夫、森田桐郎等人都參與了其中,其論題涉及“資本的文明化作用”、“大機器生產中的勞動過程”、“自由時間”等問題。從整體上看,“市民社會派”的思想非?;钴S,他們還將《大綱》的輻射范圍擴展到當今世界人類所面臨的各種焦點問題上。

當然,除了“市民社會派”以外,這一時期日本還出現許多其他研究成果,譬如花崎皋平的《馬克思的科學和哲學》等。但是,客觀地說,“市民社會派”是當時日本的《大綱》研究,甚至是整個日本研究的主旋律。

三 第三個時期:世界視野中的《大綱》研究

第三個時期是指1975年以后,尤其是指20世紀80年代的《大綱》研究。首先,在《大綱》的翻譯上,這一時期由于刊有《大綱》的新MEGA第Ⅱ部門第1卷第1分冊(1976年)和第Ⅱ部門第1卷第2分冊(1981年)的出版,以經濟學家為主組成的“資本論草稿集翻譯委員會”于1981年和1993年重新翻譯了新MEGA版《大綱》,而且新譯本采取了新MEGA的《大綱》題名《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

與高木幸二郎團隊的經典翻譯不同,新譯本不僅在翻譯質量上對新MEGA《正文》(Text)卷做到了精益求精,而且還將《附屬材料》(Apparat)卷中的“成立與來歷”、“異文”、“訂正”、“注解”等信息也進行了編譯,以“譯者注”的方式置于譯文各節的后面,從而使讀者可以清晰地了解到《大綱》手稿的修改過程和形成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它才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新MEGA版翻譯,而中文第2:版《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并沒有做到這一點。

在這一時期,日本的《大綱》研究在本土研究的基礎上,又開始與世界上的《大綱》研究重新――之所以說是“重新”,是因為第一階段的《大綱》研究基本上與當時世界上的《大綱》一一研究的主題是一致的――接軌,出現了一些綜合性成果,這些成果集中反映在“市民社會派”的兩位后起之秀山田銳夫和內田弘的作品當中。

山田銳夫的《經濟學批判的近代像》是一本關于《大綱》研究的總括性著作。在這部著作中,我們不僅可以找到世界《大綱》研究的傳統主題,譬如“寫作計劃”、“人與自然的物質代謝”和“資本的周轉和世界市場”等,而且還能找到日本《大綱》研究的固有主題,譬如“領有規律的轉變”理論。值得一提的是,他把近代社會分為三個方面,即“市民社會”、“資本制社會”(kapitalistische Gesellschaft)和“產業社會”(industrielle Geseuschaft),并從這三個方面解讀了《大綱》的內容。他認為,盡管“市民社會”、“資本制社會”和“產業社會”都是對眼前的近代社會的本質概括,但它們的內部都包含了否定近代社會的積極因素?!笆忻裆鐣?,從它形成的初衷來看,是為了實現自由與平等,因而包含著孕育自由個人的可能性,但是在近代社會的現實中,這一可能性卻流于形式;“資本制社會”雖然剝奪了工人的剩余價值,但是為自由個人的“聯合”創造了客觀條件;“產業社會”雖然將工人的生產力物象化為資本主義的產業能力,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這一產業能力為自由時間的出現提供了可能,從而在客觀上為人的解放提供了前提。從對這三種社會積極意義的強調來看,山田銳夫的《大綱》解讀是符合“市民社會派”基本精神的,也是對第二階段《大綱》研究固有主題的深化和拓展。

與山田銳夫相比,內田弘的研究則更多地意識到了國際上的研究狀況。他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的研究》一書中著重討論了“自由時間理論”。他認為,“《大綱》的體系同時也是自由時間論的體系”。對馬克思而言,資本一方面創造出了剩余勞動時間這一形式,為解放勞動者提供了可能性;另一方面,資本家又將它占為己有,讓它為自己創造剩余價值。但是,隨著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的增加,雇傭工人也被要求具備“一般知性”的能力,從事精神勞動,結果他們發現被資本家剝奪的剩余勞動時間其實只不過是自己勞動的結果,于是他們會產生要將剩余勞動時間變為自由時間的要求。

在對“自由時間理論”的分析上,內田弘還特別強調了活勞動在歷史上的變化問題。我們知道,活勞動是資本存在的基本條件。但是,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活勞動所占的比率會逐漸減少,那么以活勞動為基礎的剩余價值規律會喪失其作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基礎的作用,再加上雇傭工人自覺認識的逐漸成熟,這將為超越資本主義開辟道路。

1985年,內田弘出版了他的另一部專著《中期馬克思的經濟學批判》。這本書,按照內田弘本人的說法是《(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研究》的“姊妹篇”,是對前書的補充。在這本著作中,內田弘討論了“《大綱》與李嘉圖的關系”、“《大綱》與黑格爾《邏輯學》的關系”以及“《大綱》與后來的《直接生產過程的結果》的關系”。其中,特別是對“馬克思《大綱》與黑格爾《邏輯學》的關系”傾瀉的筆墨最多,提出了《大綱》的“序言”與《邏輯學》的“概念論”、“貨幣章”與“存在論”、“資本章”與“本質論”是一一對應關系的結論。1988年,內田弘又將此部分擴充,出版了英文版的《馬克思的(大綱)與黑格爾(邏輯學)》一書,在歐美世界引起反響。2010年,在漢譯《新版(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的研究》一書出版時,譯者又將此部分翻譯并收入其中,從而使中國讀者通過《新版(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的研究》中文版就可以看到《中期馬克思經濟學批判》的精華部分。

總之,從內田弘的這兩本書來看,他的《大綱》研究包括了對亞里士多德、斯密、李嘉圖、黑格爾以及這些人物與馬克思的關系,堪稱《大綱》研究的“百科全書”。同時,斯密的分工和交換理論、李嘉圖的生產理論,再加上黑格爾的邏輯學,熟悉歐美《大綱》研究史的讀者都知道,這些也都是20世紀60年代以來歐美研究《大綱》的主題。

在山田銳夫和內田弘以后,日本的《大綱》研究很少有專著出版。20世紀80年代至今,在這一領域有以下幾項著述和事件值得一提:一個是由一些研究新MEGA第Ⅱ部門“《資本論》及其手稿”的專家從《資本論》手稿形成史角度對《大綱》的研究,譬如1997年出版的由大谷禎之介解說的《大綱》手稿的影印版;從歷史學和經濟史角度對《大綱》的再研究。譬如,福富正實和小谷汪之、布村一夫等人根據《大綱》對馬克思的亞細亞觀和共同體理論的重構。另一個是從環境思想角度對《大綱》思想的挖掘,譬如椎田重明、吉田文和、島崎隆、森田桐郎等人對《大綱》中的“物質代謝”以及“自然形成的共同體”理論的解讀。另外,2001年中村哲等人編輯了一本論文集《(經濟學批判大綱)中的歷史與邏輯》。還有,隨著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

的爆發,《大綱》中的危機理論又重新受到了關注等。不過,從整體來看,相對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繁榮景象,90年代以后的《大綱》研究略顯蕭條。

以上,我們概述了日本學者研究《大綱》的歷史。從內容上看,日本的《大綱》研究經歷了從“作為《資本論》形成史的《大綱》研究”出發,到“作為資本原始積累理論的《大綱》研究”,再到“世界視野中的《大綱》研究”三個階段。在這三個階段中,比較重要的是第二個階段,它代表著日本學者對世界的獨特貢獻。因為,從世界范圍來看,這種以“資本原始積累”理論為主線的《大綱》解讀是不多見的。

從以上的介紹中我們可以發現,日本《大綱》研究的成果,譬如平田清明的“第二循環的結束”和“個體所有制”問題、望月清司的“馬克思的歷史理論”,內田弘的“自由時間理論”、山田銳夫的“領有規律的轉變理論”等頗為獨特,是其他國家學者很少注意到的。

而且,無論是在解讀的嚴密性還是思想深度上,這些成果與同時代的西方的《大綱》研究,譬如麥克萊倫和尼古拉斯的研究、施密特的《馬克思的自然概念》、內格里的《超越馬克思的馬克思》等相比毫不遜色。

日本的這些獨特的成果主要出現在《大綱》研究的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之所以在這兩個階段出現了這樣的成果,與他們確立起了“中期馬克思”概念有關。我們知道,從20世紀30年代起,在馬克思思想史研究中,一直存在著所謂的“早期馬克思(異化論)和晚期馬克思(《資本論》)的對立”一說。而《大綱》的出現,則使兩者連接起來,《大綱》構成了馬克思思想發展的一個中間階段,這就是所謂的“中期馬克思”概念。正是有了這一概念,他們可以解放思想,突破過去將《大綱》納入《資本論》形成史框架的局限,從而將《大綱》的地位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也為他們進行理論創新提供了可能。

篇3

“歷史一不一定是線性的一是人類對那些稍縱即逝事物的意義化回應”(保羅-利科)。司馬遷是中國古代偉大的史學家和文學家。正是這位被譽為“史學之父”的漢代良師,不但在歷史學中“究天人之際,通占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而且他在經濟思想方面對社會經濟問題進行的論證說明也是經濟思想發展史中容忽視的篇章和系統的經濟學說,其中他的消費思想可以說是其思想理淪中的特色之說。

一、司馬遷消費思想的產生背景

司馬遷1O歲誦古文經書,20歲南游長江、淮水,北渡汶水、泗水,訪會稽、游齊魯,經彭城、梁、楚而歸。少時師從孔安國、董仲舒,出仕為郎中,后繼父職為太史令。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雖遭李陵之禍,但終忍辱完成其不朽之作《太史公集》。就司馬遷的經濟思想而言,主要體現在《平準書》和《貨殖列傳》這兩篇文章中。其中所體現出的關于人性自利學說及由此形成的“因導”消費思想可以說是司馬遷經濟思想中的精要之處。

在司馬遷生活的時代,正值西漢政權建立六七十年,漢皇朝已達鼎盛時期,但就是在這樣一種社會背景下,他卻以自己獨特的敏銳目光看到漢武帝時代因軍費、封禪而形成的揮霍,看到鹽鐵專賣、均輸平準中的與民爭利。正是因為當時蓬勃向上發展的社會商品經濟,促使司馬遷憑借一種進步的歷史觀來抒發自己反對與民爭利的豪氣,來抒發自己對社會經濟活動發展規律的認識,從而形成了自己具有鮮明特色的經濟理論。

一、司馬遷的基本思想是自然主義。

他宗法孔孟,摻之以道家學說并企圖用黃老之學融合各家。崇信:“春夏[人]死,秋冬旺相,非能為之也;日朝出而暮人,非求之也,天道自然。”這種動態的自然觀體現在經濟思想中,就是一種經濟自由主義。司馬遷的自由經濟崽想,是基于他的法自然思想,既要盡物之性,還要盡人之性。而基本的人性是以自利為基礎的,正所謂“富者,人之性情,所不學而俱欲者也”。這種基于自利思想的經濟自由主義體現在消費觀,也就必然會帶有某些與傳統的黜奢崇儉思想格格不入的理論特征。

二、司馬遷的自利觀與斯密的人性學說

司馬遷認為人的性情是求財益富,追求功利,“故利之所在雖千仞之山,無所不上,深淵之’卜,無所不入”。人的本性就是滿足自己的欲望,自占及今無有例外?!妒酚洝へ浿沉袀鳌穼Υ嗽羞^精彩的描述:“夫神農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之味,身安逸樂,而心夸矜勢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久矣,雖戶說以眇淪,終不能化?!弊怨乓詠?,人們的耳朵和服睛都總是盡量享受最美妙的聲音和色彩,嘴里都總是想嘗遍牛羊豬狗等各種美味,身體安于舒適快樂,而心里則夸耀自己的權勢本領,引以為榮,這種習俗對人民的浸染已經很久了,即使用最美妙的言辭逐戶去勸說,最終也是無濟于事的。司馬遷告訴人們,關于人的自利自榮說決不是一己之見,上古的典籍記載充分地體現出這一事實。人的本質是一樣的,但各有專長,人們為滿足自己的欲望,各揚所長,以為互補,并制約著經濟活動的不良現象,使各行業健康的發展下去而不必人為的指令或號召?!疤煜挛跷酰詾槔麃恚惶煜氯寥粒詾槔??!睘樽C明此觀點,司馬遷還分別列數了1O種有著不同自利動機的社會現象??傊藗儫o不為謀一己之利而奔波,即所謂“此有知盡能索耳,終不全力而讓財矣”。

司馬遷的認識集管子、韓非之大成是有一定現實基礎的,雖然也有其偏頗之處,但這種肯定謀利是人的本性,勢必會要求人的謀利行為應當得到尊重,在經濟政策上也就必然要求經濟的自由主義,這種要求的提出在傳統社會幾千年的集權統治思想中是難能可貴的。司馬遷的思想是宣揚自利合理和經商致富光榮的經濟思想,自漢代以來,國家政權在法律上對商賈…直是打擊或抑制的,在士大夫的心目中始終是不齒的群體。所以司馬遷的這種與時政對立的反潮流作法,在當時足具有重大開創意義的。

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表明:“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賤之征貴,貴之征賤,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自出之?!边@種自利的觀點和亞當·斯密的理論有類似之處,斯密在《國富論》中說:“我們并不從屠戶、釀酒家或面包師的恩惠,而是從他們對他們自己利益的關心中,期望我們的飲食。我們不訴諸于他們的利他心,而訴諸于他們的利己心?!恳粋€人,只要他不觸犯司法規章,便可完全自由自主追逐他自己的利益,把他的勤勞和資本,來同他人或其他階層的勤勞和資本相競爭?!眮啴敗に姑艿纳鐣^是人性論。他研究經濟現象的出發點是自然秩序的思想,而這種自然秩序是建立在人的本性的基礎之上的。在斯密看來,人的本性是利己主義即個人主義,追求個人利益是人們從事經濟活動的惟一動力,而交換就是由于“人類本性”所決定的,人類的利己心促使他們相互交換。他說:“他如果能夠刺激他們的利己心,使有利于他,并告訴他們,給他們做事,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他要達到目的就容易的多了?!埥o我以我所要的東西吧,同時,你也可以獲得你所要的東西:這句話是交易的通義?!?/p>

因此,斯密認為,每個人雖然追求的是個人利益,不會顧及到社會的利益,但是他為了個人利益的活動,其結果會給整個社會帶來利益。在“一切都聽其自由”的社會里,人們就是受著“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指導,去達到一個非他本意想要達到的目的。雖然亞當·斯密和司馬遷的自利觀點受著不同的歷史條件的影響,但二者的結論卻是極為相似的,只不過司馬遷比斯密要早約2000年認識到人性自利的一面。正如歌德所說,“在審美標準上,當歐洲人還在叢林中奔跑時,中國人已有優美的傳奇故事了”。

同時,司馬遷還認為求利致富的欲望人人都有,并且人人都想通過各種手段得到滿足,但他贊許的是那種有著較高道德標準的求利行為。這一點要比斯密似乎更有向上的人生意義。他認為,“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先王惡其,故制禮義以分之。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于物,物不屈于欲,二者相持而長?!比欢?,從根本上說,思想的形成總是要受到人們有限理性的限制而不可避免的沾染上那個歷史時期某些正統道德的氣息,司馬遷也不例外,他在揭示人類各種自利行為的同時,也不忘用禮義:道德的約束來規整人民的各類欲求,以不致損害政治上的統治。但是,總體來說,司馬遷的人性自利學說在中國古代經濟思想中的確是一股新鮮的氣息,這種承認自利、重視消費的思想與傳統的貴義賤利論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說到司馬遷與斯密的淵源問題,目前理論學界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其中楊格認為足司馬遷最先提出了“看不見的手”的等價隱喻,人們逐利的行為就像水自然流淌一樣無需刻意地把握,這種人類的經濟活動是“道之所符”、“自然之驗”。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的中心思想很可能就是來源于中國,其依據是在《國富論》出版前的1O年,斯密曾經到巴黎訪問了著名的重農主義學派創始人杜爾閣,而此時正值杜爾閣接待兩位來自中國的學者高麗殊與楊德旺。那么斯密很有可能直接從這兩位中國學者或者杜爾閣那里了解到司馬遷的思想從而受到啟發,這一點從二者的理論觀點和自然哲學態度的不謀而合似乎可以窺見其中淵源聯系的影子。當然,對這一觀點持反對意見的學者也不在少數,然而不論其淵源一說是否屬實,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在距斯密理論的幾千年的東方世界里,司馬遷已經開始關注人性自然、循勢因導的經濟活動了。

三、司馬遷基于自利論的“因導”消費思想

消費思想是指人們對待可支配財富的觀念和態度,是對消費活動過程的消費對象、消費方式和消費趨勢的認識評價和價值判斷。而黜奢祟儉思想在中國的古代一直作為正統的消費理論存在,這一點西方也不例外,西方人直到十七八世紀還在強調黜奢崇儉,把奢侈看作“難以制服的野獸”和“最大的災禍”。但是,司馬遷在對人性自利行為的精彩論述過后,基于這種自利論的思想,他又提出了一種與封建正統黜奢崇儉思想格格不入的消費觀即“因導”消費思想。由此,秦漢社會一直以來的“尚儉”思想逐漸產生了向“崇奢”思想演變的趨勢。

所謂“因導”消費思想得名于他對國家在經濟活動中的指導方針:“故善者兇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最下者與之爭”也就是說最好的調控經濟的方法就是順應其發展的必然趨勢,其次是因勢利導,再次是教育勸說、約束管理,最下策才是與民爭利。基于這種理論基礎,建立于此之上的消費思想也同樣帶有濃厚的“因導”色彩。

《史記·禮書》中曾經生動精彩地寫到:“緣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人體安駕乘,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目好五色,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鐘磬,為之調諧八音以蕩其心;口甘五味,為之庶羞酸咸以致其美;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司馬遷認為消費者一般都是具有奢侈攀比風氣心理的,但這種放縱消費在集權王朝是不適于平民百姓的,而具有此種消費心理且具備此種消費能力的人是上層政治階級和富有的商賈階層。而等級消費制只確保了王權統治階級較高的消費標準,卻限制了商賈階層的消費要求,這是不利于整個社會經濟發展的。司馬遷列舉當時各地名品特產認為此皆中國人民所喜好,他認為農虞工商是消費資料的總源泉,EffJ越發達,消費品供給越充裕,社會經濟也就會越繁榮。在這里他雖然模糊了必需品和奢侈品的界限,但是這種將消費的基礎由農業生產擴大到整個國民經濟的思想,完全擺脫傳統重農唯農主義的偏見,向傳統黜奢崇儉思想發起了挑戰。但由于司馬遷的這種“因導”消費思想并沒有意識到在當時的經濟發展過程中工商業的優先過度發展也許會有害于作為當時經濟基礎的小農經濟的穩步發展。所以,他的這種超現實思想并未得到統治階層的重視和支持。然而,司馬遷的“因導”消費思想畢竟是傳統消費經濟發展中的一種逆思潮,他的思想為后世商品經濟要求商人資本獨屯發展的消費意識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

司馬遷的“因導”消費思想明確地表達了當時商人階層的消費意識,這個階層具備足夠的消費能力,卻受到爵祿等級消費制的約束和封建特權階級的不齒。而只有在消費政策上實施“因導”消費思想,統治階級和商賈階層的適時消費才會有政治依據。他認為這種消費思想于已于國都是有利的,尤其是依靠制作、出售奢侈品為業的富商臣賈可以使自己的經濟活動師出有名,并以此盡可能多的分割封地主的地租和賦稅收入,對于國家而言“因導”消費思想會由于鼓勵消費活躍經濟使得整個社會的消費水平普遍提高,仁義道德才會因此而廣泛滲入人們的心中。做到“禮生于有而廢于無,人富而仁義附焉”。

司馬遷消費思想的屬性決定了它的反傳統特點。他認為正是在財貨的種類較少而人的物質欲望受到限制的時代,才會形成“小國寡民論”和否定商業的論調。但是,一旦消費生活的水準提高和習慣于富裕生活之后,要想人為的限制和壓抑人的欲望就非常困難了。所以不如通過使農業、林業、手工業等行業的產品符合消費者的欲望并滿足他們,最終使國家和人民走向富裕之路。

司馬遷肯定消費生活中的人的本能欲求,并以滿足這種欲望作為經濟生活的目標。這種消費觀存舌定傳統貴義賤利論和黜奢崇儉論的同時,也肯定了人的欲求重視消費活動對社會經濟的重大影響作用,指出了致富途徑的“富無經業”,表達了要求提高商業社會地位和要求經濟自由運行的超時代的思想,為后世留下了從欲求以及消費角度“得以觀擇”的理論參照。

四、結語

人類的求利動機是一種天性,這種“天性很可能以這種方式來欺騙我們。正是這種蒙騙不斷地喚起和保持人類勞動的動機。正是這種蒙騙最初促使人類耕種土地,建筑房屋,創立城市和國家,在所有的科學和藝術領域中有所發現、有所前進。這些科學和藝術,提高了人類的生活水平,使之更加豐富多彩;完全改變了世界面貌,使自然界的原始森林變成適于耕種的平原,把沉睡荒涼的海洋變成新的糧庫,變成通達大陸上各個國家的行車大道。”經濟是一種文明,更是一種文化、一種思想,它不僅僅是只包有物質的內容,同時它還包含著濃厚的精神層面的意義。司馬遷的人性自利論學說以及基于此產生的“因導”消費觀思想作為我國經濟思想長河中的一份珍貴遺產,正是這樣的一種思想和文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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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4

在學界有一個基本共識,就是對任何一種理論研究、一種學問乃至一門學科,都認為應該是有特定的指向、依據特定的視角研究現象世界的特定方面,從中發現具有普遍意義的規律,抽象提升而形成概念、范疇及其邏輯體系。當我們運用這些已知的規律或范疇去探究未知世界時,它們便成了方法。由此可知,理論研究乃至一門學科的研究方向的確立,其規律、范疇與方法是對同一“智識”的不同認知或不同表述;另一方面所謂研究、學問、學科可以由兩種不同的路徑來完成,一是自上而下,一是自下而上。藝術學理論學科建設也是如此。很顯然,碩士生和博士生的研究方向,以及學位論文的選題也不例外。如上所述,藝術學理論研究應該從高度抽象的藝術理論(即藝術學原理)出發,運用藝術學所特有的范疇與方法研究具體的藝術現象,解決各藝術門類之間的具體問題,這便是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徑。我相信,藝術學理論也應該像文學學或文藝學那樣,有跨越各種藝術門類之上,具有高度抽象的藝術學理論的研究論文,也熱切希望我們的研究生能夠做出這樣的理論文章。然而,常識告訴我們,藝術的一般規律正是從藝術門類的特殊規律中抽繹出來的。沒有一種藝術的一般規律,可以脫離各種藝術門類而存在,因此從藝術門類研究中抽繹出的藝術學理論一般規律,這便是自下而上的研究路徑。從學理上看,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這兩種研究路徑是相輔相成的,相互間也是不可偏廢的。但是,鑒于藝術學理論學科在我國的發展現狀,以及我們的研究生實際的知識積累與研究能力,我們又不能不對這兩種路徑作務實的考量。首先,我們應當認清藝術學理論研究對象的特殊性,它與文學學或文藝學的研究對象有顯著的不同。文學學或文藝學屬下的各文學門類(如詩歌、散文、小說、戲劇等)雖然同樣存在著形式的差異性和規律的特殊性,但它們都是以語言文字作為自己的物質載體和表現手段,應當說,文學學或文藝學研究者作跨門類的、抽象的研究相對方便一些。而藝術學理論研究對象則大不同,不僅美術、設計等造型藝術門類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音樂、舞蹈、影視等表演藝術門類之間也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直至造型藝術門類與表演藝術門類之間更是存在著顯著的差異,對于研究者幾乎可以說是隔行如隔山。這給藝術學理論研究進行跨門類的、抽象的研究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我想,西方的一些藝術學理論學者常常將自己的研究設定在某一領域也是依據其差異而定的,比如有選擇造型藝術門類范圍,或者說設定在相鄰近的幾種藝術門類的范圍。也許就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專家們跨門類跨得太大,難免要說外行話,鬧出大笑話。換言之,藝術學理論自上而下的研究選題,不僅需要有抽象思辨能力和對藝術學原理的把握,還需要具備既廣闊又深厚的藝術門類研究的積累,二者缺一不可。依此推論,沒有對各種藝術門類既深且博的研究,絕無可能做好高度抽象的藝術學理論研究。從現實狀況看,我們的大部分研究生,不僅碩士生很難有這樣的知識積累,博士生也很少有能這樣精通兩門或者更多藝術門類專業知識的儲備。即便是我們的教師,在這方面的積累又能做到什么樣程度呢?再者來看看藝術學理論這一學科的研究現狀,尤其是它在我國的發展,也同樣制約著我們采取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徑。在西方,現代意義的藝術學理論研究雖說是建立于19世紀末,但始終是被當作處于變幻流動的學術研究,沒有真正進入到高等教育的常態化教學體系。所以,它可以不斷出現新視角、新指向,產生新觀點、新方法,卻難以像文學學或文藝學等其他學科那樣形成精密完備的、具有經典意義與權威性的理論體系。西方藝術學早在20世紀40年代中后期傳入我國,但真正全面產生影響,以至在我國學界獲得認同卻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90年代的事。而且,在我國又有一個特殊現象,就是藝術學學科設立在前,理論研究反而滯后。就是說,我們已經培養出一批又一批藝術學理論學科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也有一些學者在努力撰寫這方面的理論著作,但由于學界至今對藝術學理論的基本理念、基本構架、基本范疇還沒有形成較為明確的共識,甚至還在為“什么是藝術學”爭論不休,還在為藝術學學科究竟是不是一個“偽命題”存有疑慮,因而學界始終沒有能拿出一部普遍認可的藝術學理論教材。在這樣的學術背景下,我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求研究生作自上而下的研究呢?因此,我認為,現階段的自下而上的藝術學理論研究,絕不僅僅是由于個人能力或整體研究的不足而不得不采取的權宜之計,可以說,這主要是一種務實的、有利于學科建設的長久之計。當然,我們不能要求藝術學理論研究者精通每一門藝術,但同時我們也無法相信,一個甚至連某一個藝術門類都不精通的人會成為真正的藝術學理論家。這種說法可能會引起爭議,但在這里,我只是就共性而言,就事論事。事實上,倘若研究者不能根植于藝術門類的研究,甚至連研究對象的學術發展狀況、學術前沿都不了解,又如何去深入研究,揭示出規律性的問題呢?同樣,對各藝術門類都只知道一點皮毛,不深入了解研究對象,就急于提升上去,描述一般性規律,猶如沙灘上造房,沒有不失敗的。我們的碩士生和博士生,包括我們教師在內,如果能夠扎扎實實地以各種門類藝術的理論研究為基礎,從中抽繹出跨越各種藝術門類之上的藝術學理論,逐步形成高度抽象、較為完備的藝術學理論體系,這無疑是對藝術學學科建設極有價值的貢獻;也只有學科建設發展到這一階段,才能有真正屬于這個學科的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徑。

藝術學理論與美學的區分

說到這里,有必要談一談藝術學與美學的關系。因為,藝術學理論偏重思辨、指向一般的特征,從表面上看與同樣以藝術為研究對象的美學(這里主要是指18世紀末以來又被稱為“藝術哲學”的美學概念)很近似,所以人們常常將二者混淆起來?,F在有不少采取自上而下研究路徑的藝術學研究論文,實際上是不自覺地從美學立場出發的。我在這里不能不加以辨析。大家知道,藝術學創立之初,是因為其時對藝術做理論研究的任務主要由美學(藝術哲學)承擔。然而,美學作為哲學的一個分支,它來自于對人的感性認識的研究。藝術之美包括形的美、音的美、色彩之美,乃至風格之美,固然也是美學的研究對象,與藝術學理論在研究對象上有一定的交叉重合,但由學科性質所決定,美學對藝術現象的哲學思考是指向人類的一般認識規律的,與藝術學理論對藝術現象的研究指向藝術創造的一般規律大相徑庭。由此,也決定了二者的著眼點、思維方法的不同。換句話說,美學(藝術哲學)是從美學本身的觀念原則出發評判藝術,它對藝術品的研究方法、所獲結論,與其把包括自然現象、社會現象在內的一切美作為對象,并沒有根本的不同;美學的任務,是要揭示人類感性認識的基本規律,揭示作為人類認識“初級階段”或“低級形式”的審美活動,有怎樣的獨立價值、特殊意義,以及如何發展與完善人類的感性認識。這種以藝術作為典型性對象自上而下的美學研究,對于以往偏重理性認識進行研究的哲學,當然是極為重要的補充,但對于藝術領域涉及的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來說,卻顯得有點不著邊際,難免有隔靴搔癢之弊。美學家可以不精通藝術門類,藝術家也可以不懂美學(藝術哲學)。正因為如此,藝術學應運而生便有了自己的存在空間。進言之,與美學(藝術哲學)不同,藝術學理論的研究不論是自下而上,還是自上而下,其指向必須是包括藝術起源、藝術本質、藝術創造、藝術作品、藝術發展規律等等在內的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換言之,藝術學理論不僅以藝術作為研究對象與出發點,更把藝術作為自己研究的終極指向。費德勒曾經嚴辭批評美學對藝術的研究只是抓住了藝術表層的、部分的附加屬性,而無法深入研究藝術活動內層的本質,這樣的研究對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是有害的。因此,他在創建現代形式的藝術學的同時,努力與美學劃清界限、分道揚鑣。用日本學者黑田鵬信的話說:“美學,把美做對象,是最穩妥的事。倘使把藝術當作對象,還是藝術學來得妥當?!雹苡纱丝梢?,美學(藝術哲學)理論體系再高深、再抽象、再完備,也不是今天的藝術學理論應該直接拿來作為自上而下研究的邏輯起點的。如果我們仍以美學(藝術哲學)的立場來討論藝術學,那只能是走回老路,扼殺藝術學。了解這段歷史,認清藝術學與美學(藝術哲學)關系的目的性,是要提醒我們的研究生不要把藝術學理論的研究論文寫成純粹的美學文章。藝術學理論研究偏重思辨、指向一般,唯有深刻的理論抽象與具有普遍意義的規律揭示,藝術學理論才有可能對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產生啟發、引領的作用;但它的抽象上升是有特定的范圍的,也就是說,藝術學理論研究只能抽象上升到藝術一般,而不需要像美學(藝術哲學)那樣指向認識一般。由此,我想概括出以下幾點藝術學理論研究應有的特征:1.藝術學理論論文應立足于藝術本身并且以藝術活動為終極指向,而不是泛泛地立足于哲學,并且以哲學認識為終極指向;研究對象不是以藝術為典型的感性認識,而是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本身。2.藝術學理論論文選題應側重研究藝術創造者與藝術活動之間的關系,研究藝術創造者如何從事藝術創造,其基本問題是藝術創造者與藝術對象之間、與藝術創造之間的關系。3.藝術學理論論文主要是考察具體的藝術活動,從各種門類藝術的理論研究中總結抽繹而來,所要揭示的應是藝術活動內在規律,或者藝術創造者觀照現實、從事藝術創造的一般規律,而不是從一般美學原則演繹而來,以主觀性原則對藝術現象作一般的價值判斷。4.藝術學理論研究中的藝術主體可以是藝術接受者,但更主要指向藝術家,藝術創造可以涉及藝術審美,但主要指向藝術品的創造、傳播過程。5.藝術學理論論文的研究結論,不應是給藝術家一些何為美與不美或者如何判別美與不美的抽象原則,而是必須對藝術家及其創作行為具有直接的引領作用??梢哉f,是藝術家迫切需要的,對藝術活動有指導、引領意義的研究命題,就是藝術學理論論文的好選題。如此說來,對于藝術學理論研究并不意味著我們絕對排斥借鑒美學的一些理論來研究藝術學。為什么我們可以借鑒其他各種學科的觀點或方法來研究藝術現象,卻獨獨不能借鑒美學的觀點或方法呢?當然不是。藝術學研究可以從政治學、歷史學、文化學、社會學等各種學科獲取營養和方法,當然也可以從美學中獲取營養和方法。我們反對的是,不知道藝術學與美學的分工,直接以美學原理來研究藝術,甚至以美學取代藝術學,以為這就是藝術學理論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徑,結果一腳踩空,得出一些大而無當的結論。

藝術學理論研究

所謂廣度,是衡量涉獵藝術門類或多或寡、運用方法或綜合或單一、研究結論或普適或專門的維度。所謂深度,則是衡量我們的研究無論抽象提升,還是深入挖掘,所能達到的透徹程度的一個維度。相對而言,廣度是一種橫向的研究視角,而深度則是一種縱向的研究視角。這兩種視角既有區別,也有聯系。例如,我們可以借鑒、運用多種其他學科的范疇或方法來考察某一藝術現象。從跨學科的開闊視野或方法的綜合運用來看,這樣的研究是有廣度的。如果做得好,有助于人們全面認識、深入理解這一藝術現象,那么,這種研究的廣度也同時具有深度的體現。但如果對所運用的各種范疇或方法缺少深刻的理解,對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缺少深層次把握,這樣的研究必然是雜蕪零碎的,既沒有深度,也不見廣度。同樣,我們可以用一種范疇或方法來考察多種藝術門類,從涉獵的范圍來看,這樣的研究是有廣度的;如果做得好,有助于人們從多種藝術現象中認識藝術一般規律,它又體現出另一種深度。但如果不精通所涉獵的多種藝術門類,對它們的共同藝術規律缺少把握與抽繹能力,這樣的研究又只能是生搬硬套的,同樣是既沒有深度、也沒有廣度。此外,從揭示某一藝術現象所隱含的藝術規律中作舉一反三的研究,也可視為既有深度又有廣度;同樣,從綜合考察多種藝術現象所共有的藝術規律中作舉三證一的研究,也是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的。但如果舉一而不能反三,其深度必然大打折扣;舉三而無法證一,其廣度也會受到質疑。由此可見,藝術學理論的研究廣度與深度,存在著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辯證關系。在這里,我想側重談談藝術的內部研究與外部研究的關系。從目前本學科研究狀況看,藝術學理論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基于“藝術自律”的認識,將藝術視為相對獨立、自成體系的藝術家特有的精神活動,側重于藝術形式、藝術活動自身規律的內部研究;這樣的研究被稱為藝術形式分析。一是基于藝術是人類精神活動整體的有機組成部分的認識,認為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始終處于人類社會政治、經濟、學術、宗教、風俗乃至技術的全面包圍與直接影響之中,努力揭示社會文化與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的必然聯系;這樣的外部研究被稱為藝術文化學。據此來說,無論藝術形式分析(內部研究)還是藝術文化學(外部研究),這兩類論文選題也都屬于藝術學理論研究的范疇,都是我們需要和歡迎的。至于藝術形式分析大多表現為對深度的追求,藝術文化學大多體現出研究的廣度,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絕不能因此而錯誤認為,藝術形式分析方面的論文只應追求深度而無須考慮廣度,或者藝術文化學方面的論文只需追求廣度而可以不考慮深度,那樣做,我們不可能有真正的深度或廣度。如前所述,在藝術學理論研究中,深度與廣度是緊密聯系、不可分割的。作為關于藝術的內部研究,藝術形式分析既可以側重研究藝術一般,也可以重點考察藝術特殊;既可以從藝術一般出發而指向藝術特殊,也可以從藝術特殊出發而指向藝術一般。可見,它的廣度,可以表現為對多種門類藝術中存在的共性形式因素的綜合考察與比較研究,也可以是綜合運用多種研究方法對某一藝術門類的某種形式的考察,甚至還可以表現為某一藝術門類某種形式的研究結論具有較為廣闊的藝術學意義。假設這樣的研究只限定在某一門類藝術的某種形式,只會運用某一種方法作就事論事的研究,獲得的結論也僅僅局限于此而不具有藝術一般的意義,那么,它既沒有廣度,也不可能有藝術學理論意義上的深度。如果說它有價值,充其量也只是藝術門類研究的價值。反過來看,假設藝術形式分析雖然橫跨幾種藝術門類,但考察的形式因素并不真正具有跨藝術門類的共性;運用的研究方法雖然種類繁多,但研究者并沒有理解這些方法各自的功能、適用范圍以及它們之間的互補性;獲得的結論雖然抽象、具有一般意義,但超出藝術之外而指向其他學科,那么,雖然表面上看它有廣度,但不可能有藝術學理論意義上的深度,因而這種廣度也是虛假的。作為關于藝術的外部研究,藝術文化學同樣必須是廣度與深度的統一。其深度的體現,主要是研究者能夠深刻把握與透徹闡發社會文化(包括政治、經濟、學術、宗教、習俗乃至技術)對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的影響作用。實際上,在社會文化諸因素和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之間,存在著各種層面的聯系與種種發生作用的中介環節。假設這類研究不能揭示出其間真正的聯系,做實中介環節,也就是說,如果藝術文化學研究缺少深度,便會造成兩張皮的現象,其廣度只能是虛假的。假設這類研究雖然揭示出社會文化諸因素和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的聯系與種種中介環節,但只停留于表面,而未能深入到藝術形式內部考察社會文化因素如何影響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或者所得的結論不是指向藝術,而是指向社會文化,那么,它既不見深度,也不具有藝術學理論意義的廣度。進言之,藝術形式分析如果真正做到了研究深度與廣度的統一,常常會類似于藝術文化學研究。同樣,如果藝術文化學研究真正能夠深入,又常常與藝術形式分析有相似之處。換言之,藝術形式分析與藝術文化學這兩種研究僅僅是各有側重,而不應該絕對的對立起來。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認為,藝術形式分析如果能夠有效地引入藝術文化學的一些觀點與方法,便獲得了研究的廣度;藝術文化學如果能夠有效地進入藝術形式分析的層面,便獲得了研究的深度———這兩種情況都是我們樂于見到的。

關于藝術學理論學科研究生論文選題的基本意見

當然,我的這一說法和提倡也多為個人意見,是根據現實狀況而提出的,期待大家的討論。最后,我想補充談一下藝術學理論一級學科之下的各類二級學科之間的關系,也就是我們碩士生和博士生所選擇的不同研究方向之間的關系。它對研究生學位論文選題也有直接的影響。我們知道,在藝術學理論學科下的二級學科中,藝術理論側重研究藝術本質、藝術起源、藝術分類、藝術活動(包括藝術創作和藝術形式)的基本范疇或基本規律等等。藝術史側重研究作為歷史現象的藝術家及其藝術活動發生、發展、演變的規律,可以包括中國的、外國的、古代的、現代的,又可切塊為藝術通史、藝術斷代史、藝術思想史、藝術風格史、藝術類型史、藝術接受史、藝術傳播史、地域藝術史、民間藝術史、藝術考古等等。這是兩門最主要的藝術學基礎理論學科,也是目前藝術學理論學科研究生主要選擇的研究方向。作為應用理論研究,藝術批評、藝術管理也可以涉及多方面領域,包括古代的、現代的,研究領域所涉的內容也十分豐富。在史與論、基礎理論與應用理論之間,我們不能只注意專業方向之間的差異性,而忽略它們的相互關系。否則,將它們孤立對待,只能作繭自縛,致使研究思路受到很多限制。再進一步說,如果我們僅著眼于二級學科之間的差別性,這些專業方向看起來很細碎、很繁雜,但實際上,它們是密切聯系的,是我們研究同一藝術問題的不同觀照側面。同樣以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活動為對象,藝術理論側重于觀念體系、范疇體系、方法論體系的研究,雖然比較抽象,但卻是靠藝術史研究支撐的,是從藝術史研究中抽繹出來的。藝術史側重于對已經發生的歷史現象的研究,從中揭示具有普遍意義的藝術發展規律,這樣的研究顯然也離不開藝術學理論研究的支持。而藝術批評、藝術管理作為直接干預藝術創作和藝術活動的研究,更是以藝術理論與藝術史的把握為根據的。因此,一方面,我們應該依據對藝術學理論研究與藝術門類研究的關系的認識,從總體上把握我們研究生學位論文命題的性質,確保其屬于藝術學研究界域;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認清藝術學理論各專業方向的各自側重及其相互關系,使我們研究生學位論文選題既有明晰的專業方向的指向性,又不至于割裂地看問題,而能綜合運用藝術學理論各二級學科的知識與方法,展開史論結合、基礎理論與應用理論結合的研究。關于藝術史研究,有必要多說兩句?,F今西方的藝術史研究,大多放在歷史學的門下。研究的對象主要是造型藝術史,除繪畫外,建筑、雕塑和陶瓷等工藝美術及其他造型藝術都包括了。這相當于我國在美術與建筑、設計分家之前的美術史范疇。我們可以把它稱為狹義的藝術史。前面我已經提到,造型藝術史之外,包括音樂史、舞蹈史、影視藝術史在內的表演藝術史研究,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狹義的藝術史呢?西方的藝術史似乎不包括它們;我國現在設置在一級學科藝術學理論中的二級學科藝術史,與西方現存的藝術史最大的不同,是不僅將造型藝術作為研究的對象,也把音樂、戲劇戲曲、電影電視等作為研究對象。概括來說,視覺藝術史、聽覺藝術史、表演藝術史都涵蓋了,我們可以稱之為廣義的藝術史。我們如果注意到藝術史研究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就應該根據研究者的學術背景的不同,對其研究范圍的廣、狹采取包容的態度。要一位藝術學理論學者什么門類藝術都懂才能做研究,無異于天方夜譚。但是,我們可以要求研究者能夠將一般落實到特殊、在特殊中抽取出一般,能夠將研究的廣度與深度統一起來,將外部研究與內部研究融匯起來,將史、論研究結合起來。那么,什么樣的命題才是藝術史的研究對象而有別于常見的門類藝術史的研究對象呢?我提出如下幾點僅供參考:1.以藝術門類的歷史素材為研究對象,但研究宗旨是討論藝術本質、藝術分類、藝術起源、藝術形式的發生與演變等問題。2.以兩個和數個藝術門類的歷史素材為研究對象,研究宗旨是討論它們之間共同的規律性問題。3.以歷史上重大藝術現象為研究對象,而這些藝術現象并非局限于某一藝術門類,而是多種藝術門類共有的表現,研究宗旨是討論它們之間共同的規律性問題。4.以歷史上某門類藝術的藝術現象、藝術作品、藝術家為研究對象,運用社會學、歷史學、倫理學、人類學、文化學、語言學、圖像學、經濟學、政治學、考古學、民俗學、宗教學等相關學科的研究方法,抽繹出其中與其他藝術門類具有共性的規律。5.以歷史上某一藝術流派、團體或藝術家為研究對象,討論其與社會之間產生的多種相互影響,揭示其藝術思想、風格、傳播等在社會歷史中的發展規律。6.以上諸種研究的交叉研究。總之,不論是從兩種或數種門類藝術素材出發,還是從一種門類藝術的素材出發,藝術史的研究,在總體上表現為自下而上的研究路徑,它可以做微觀的研究,但必須回到宏觀的宗旨上來;它可以深入地剖析研究對象,但必須揭示某個具有共性的藝術規律問題。從一般到特殊,再從特殊回到一般。在這里,我要再次強調的是,藝術學理論研究必須從特殊上升到一般,上升到“藝術一般”。如果我們的研究僅僅滿足于從特殊到特殊,僅僅在某個自己熟悉的藝術門類中兜圈子,不去思考或者沒有能力從自己的特殊研究中抽繹出藝術一般規律,我們就無法真正建構起藝術學理論研究的框架,而只能永遠停留在藝術門類研究的層面上,這同樣是對藝術學理論學科的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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