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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科技論文模板(10篇)

時間:2023-03-08 15:3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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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科技論文

篇1

科學合理性一直是科學哲學的核心內容。正如邏輯實證主義代表人物賴欣巴哈在《科學哲學的興起》一書中所言,科學哲學的中心問題是闡明科學的合理性,目的在于建立自然科學的認識論基礎。勞丹在《進步及其問題》一書中也有對科學合理性極為重視的類似表達。同時,科學合理性理論一直是科學哲學中眾說紛紜的并不一致的核心內容。自18世紀啟蒙理性主義誕生以來,哲學家們大多把科學知識視為自然之鏡,是對外部世界的真實摹寫,是不以科學家的個人品質和社會屬性為轉移的客觀知識。此時對科學合理性的理解當以邏輯實證主義所倡導的標準科學合理性模型(又稱邏輯合理性模型)為典范,該合理性模型的核心是規則,例如:邏輯規則、算術規則、數學及科學方法論等。以卡爾納普、賴欣巴哈等為代表人物的邏輯實證主義者把觀察看作是不可懷疑的、中立的、可靠的,單靠經驗可決定理論真偽,通過制定對應的規則來檢驗定理,進而檢驗理論的正確與否。正如賴欣巴哈所言:“哲學不過是科學理論和科學方法的邏輯分析,歸納邏輯應當是科學知識合理性的根據,理論之被接受……是以事實到理論的推論為基礎;這個推論不是演繹的,而是歸納的。所給予的是觀察材料,觀察材料構成確定的知識,理論是通過確定的知識被證為有效的。”值得一提的是,邏輯實證主義者注重把邏輯和方法的不變性作為科學合理性標準,并沒有考慮科學發現中的歷史、社會和心理因素。緊隨其后,批判理性主義代表人物波普及其追隨者雖然在劃界標準、科學邏輯的性質上與邏輯經驗主義有著嚴重分歧,對他們的意義標準并無興趣,排斥歸納邏輯,但他們的科學方法論仍然是科學邏輯,只不過是比邏輯經驗主義的歸納邏輯更強的演繹邏輯而已。同樣,他們也沒考慮科學發現范圍內的社會、歷史和心理因素。拉卡斯在《科學史及其合理性的重建》一文中指出,科學哲學的首要原則就是選擇一些方法論原則,以構成全部科學研究的說明性工作的框架。在這種哲學的指導下,人們就應該可以把科學展示成具體體現這種科學哲學的各種原理,并且是根據它的教誨而發展的某種過程。只要人們做到這一點,他們就可以根據哲學來表明科學是合理性的。拉卡托斯把那些確立在科學方法論原理上的工作稱為“合理性重建”或“內在的歷史”。同時,拉卡托斯認為給社會學家預留了一個角色,讓他們以“外在的社會史”來解釋理性主義無法說明的非理性的殘余物。拉卡托斯的觀點可以概括如下:①內在史是自足的,具有自主性,可以展示出科學發展的所有合理性,本身就可以說明科學發展的主要特征;②相對于外在史來說,內在史具有一種重要的優越地位,外史不過彌補了存在于合理性與現實性之間的非理性因素。因此,社會學的研究屬于“病態”社會學研究,亦即科學方法無法充分說明的所有問題,就移交給社會學家進行研究,進行非合理性的外史說明。拉卡托斯說:認為科學的內在的歷史是第一位的,外在的歷史是第二位的,因為外在的歷史之最重要的問題都是由內在的歷史界定的。外在的歷史要么對速度、位置、選擇性等以及對人們根據內在的歷史解釋的各種歷史事件提出非理性的說明;要么在歷史與人們對它的合理性重建有所不同時,提出對這種不同之發生原因的經驗性說明。但是科學增長的合理性方面完全可以由人們的科學發現的邏輯來說明。

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勞丹在其《進步及其問題》中,把科學合理性與進步性緊密聯系在一起,認為合理性在于做出最進步的理論選擇。科學進步則表現在一個理論總體解題效力的提高,即盡量擴大已解決的經驗問題的范圍,同時盡量縮小反常問題和概念問題的范圍。同時,勞丹對“認知社會學”提出了警告:“我們若要研究科學的合理性的社會背景,必須先懂得什么是合理性。”230在他看來,科學的合理性只是意味著整體上遵循科學的方法,并不是說科學家的行為都是合理性的。因而,強綱領SSK的原則不能界定一個值得承認的科學實踐方式(即知識社會學),它對科學實踐的說明也不能用于說明它自身。勞丹希望社會學家扮演著自己的本分角色,或回到與思想史和認識論完全不相干的科學的非認識的社會學中,或在遵循一定的劃界原則的前提條件下進入認識論。在后一種情況下,他建議社會學家遵循一種“外理性原則”。按照這種方法論的約定,“當且僅當那些信念不能用它們的合理性來解釋時,知識社會學才可能參與對信念的解釋。”217這種思想史家與知識社會學家的分工得到了牛頓·史密斯的支持。牛頓·史密斯認為,至少存在關于信念的最低限度的理性說明,可以用來決定一個確定的信念在一個給定的情境中是否合理。大多數科學哲學是“內在”于科學的認識論之中,區分了科學知識的標準、證據與推理和那些至少在理想上被排除在認識論之外的社會因素之間的區別。在社會學內部,由羅伯特·默頓所確立的規范的社會學傳統,目前仍然在美國學術界占統治地位,強調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研究自然科學,但堅持科學制度與規范是主要的研究對象,拒絕社會學介入科學知識的成功內容。默頓學派一直關心的是科學工作是怎么樣在制度化與文化中體現出來,恰當地解釋它們為什么會脫離了已有的社會規范。

面對著科學哲學家與社會學家如此不公平的分配任務,布魯爾與巴恩斯提出了強烈的異議。對知識內容在哲學家與社會學家之間不公正的分配,引起了社會建構主義的強烈不滿。為此布魯爾提出了對稱性原則。對稱性原則是布魯爾強綱領的核心,其具體內容是同一類型的原因應當既可以說明真實的或合理的信念,也可以說明虛假的或不合理的信念。對稱性原則堅持,無論真的還是假的,合理的觀點還是不合理的觀點,只要它們為集體所堅信,就全部都應平等地作為社會學的探究對象,都應訴諸于同樣類型的原因獲得解釋。這就意味著理性的信念和非理性的信念具有同等的認識論地位,理性的信念并不比非理性信念具有什么特別優越的地位。從而否定了理性模式,為其科學合理性的社會學解釋模式尋求合法依據。布魯爾曾經多次舉一個例子來說明這種對稱性。考慮兩種不同的原始文化部落(T1和T2),每一個部落中,都有一些人們傳統的信念,以及人們普遍接受的被認為比其他理由更有說服力的理由。每一個部落都有一些用以表達其偏好的詞匯。面臨著在自己的部落文化的信念與另一個部落文化信念之間進行選擇時,每一個人都很自然地傾向于自己的文化傳統。對部落的人來說,這些文化傳統將會提供可用來對信念的選擇進行證明的或辯護的規范與標準。關鍵在于,社會建構主義認為,他們的選擇與評價像這兩個部落的成員的選擇及評價一樣,是與環境密切相關的,并不存在著與環境無關或超文化的合理性規范,并且“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具有偶然性。在一種環境中可算作是某種信念的“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在另外一種環境中會被看作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因此,社會建構主義所關注的并不是“可以作為證據的理由”,它所關注的恰恰是“可以作為證據的原因”的理由。堅持知識與信仰是一回事。實際上,這就意味著人們只能夠依賴于其部落的傳統信念來對真理與謬誤做出“直接”的肯定。社會建構在社會語境下對科學合理性的一種解讀,理性、客觀性和真理等概念的全部內容最終被歸結為某一共同體采用的社會文化規范,消除了科學合理性的客觀理性基礎。正如馬丁·霍利斯在《社會對實在的破壞》一文中所言,“強綱領的目的是腐蝕掉人們所熟悉的客觀性概念之理性基礎”。

布魯爾的上述觀點引發了勞丹與他的一場著名的爭論。勞丹認為,不論科學研究的個體還是群體,他們所持有的理性信念和非理性信念具有完全不同的產生條件,因而不構成對稱性主題。首先,就科學研究的個體而言,他在采納某種理論信念之前,必須具體說明該理論信念的因果關系和邏輯基礎,用因果關系解釋理論信念,通過邏輯推論過程完成因果解釋,這樣就可成為保證其理性信念的原因。與此相對的,對非理性信念的因果解釋卻需要極為不同的解釋,因為它們是“由社會和心理行為的直接行為導致的信念”59。勞丹曾舉例說:“如果接受某種信念X是先前接受信念Y和Z自然而合理的結果,那么認為信奉X直接就是由于社會或經濟原因引起的就毫無道理了。對信念Y和Z的接受當然也可能是社會因素在起作用,此時我們可以認為對X的接受(在理性上的支配)是社會境況的間接結果。但是這并不能用來反駁以下說法:對于某一思想家接受X的最直接最根本的說明是,它是Y和Z的理性結果。另一方面,如果某人接受信念a,而a與他的其他信念b、c……i并不在理性上相關,那么對他所信奉的a的唯一自然的說明看來應該根據理性之外的因素來作出,例如該信仰者社會(或心理)的狀況。”207其次,就科學研究的群體而言,他們所持有的理性信念和非理性信念所產生的條件也完全不同。“我們可以設想,人類社會存在兩個群體:一個是非理性社會,另一個是理性社會。在理性社會中,人們只能在仔細懷疑之后,而且只能在行動者(指理性社會群體)自我意識到與自然相關部分的因果聯系后才會采納信仰,這些相互聯系在很大程度上是構成理性行動者信念的原因。在非理性社會里,即允許存在認識無政府主義的社會里,每個人可以采用獨立于任何公共的認知政策的信仰。每個人或一些人可以有信仰的原因,也可以沒有;每個人可以有信仰的證據,也可以沒有等等。”62理性社會和非理性社會的信念形成社會機制完全不同,兩種不同信念來源于兩個不同的社會組織基礎,這直接駁斥了布魯爾的對稱性原則。

對上述勞丹論證其不合理假定思想的觀點,布魯爾予以激烈的批評和反駁。布魯爾認為,勞丹的理性解釋模式實際就是“手段—目的計算模型”,該模型不論用于科學研究個體還是群體都缺乏說服力,更無法否定對稱性。他認為,勞丹的錯誤在于貶低了非理性信念,把非理性信念等同于經歷恐嚇、賄賂、洗腦或者損傷后的頭腦內容。但是,非理性信念和理性信念的產生真的不同嗎?布魯爾認為,理性與非理性的對比不過是表明了“大腦是一個計算的機器”,“理性”表明機器處于運行狀態,“非理性”是表明機器中斷和失控的標簽。機器的運行和中斷不過是裝置的兩種可能的物理狀態,這種狀態不需要任何先驗的評價,“運行”和“中斷”的語言體現了對稱性原則。布魯爾還認為,勞丹的錯誤在于把對稱性理解為“完全因果同質”即同種原因只能產生同種結果。而實際上,同種原因完全可產生不同的結果。

總之,勞丹在這爭論中始終堅持外理性原則,堅定地捍衛科學合理性理論。而布魯爾則一直堅持要用對稱性原則來取代科學哲學中的合理性,平等地看待理性和非理性,主張對所有的信念進行社會因素解釋。勞丹在這里不僅強調了知識,而且還強調了知識是真實的內容。從這一點來看,像勞丹那樣要求把產生真實信念的機制與產生錯誤虛假機制區分開來的做法看來是合理的,因為它是借助了自然來進行的辯護機制。但如果強調的是“制造過程”,那么要求解釋產生信念的機制,而不問其認識論地位如何,同樣也是合理的。從這一角度來看,布魯爾認為除非社會約定,否則不會存在著這樣一個過程,能夠區分出真與假的信念,這也有其合理的成分。二、以發現的語境取代辯護的邏輯

社會建構與科學哲學之爭的關鍵還在于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邏輯之爭。科學或更為一般的經驗探索,就是利用種種手段去發現世界可能是如何,但無論什么樣的結果出現,得服從具有權威的哲學判斷,以確保是合理的知識。科學哲學本身就具有某些毫無疑問的評價標準,如一套先驗的邏輯范疇,無論是在康德意義上,還是在邏輯實證主義意義上,這套規范都是無時間性的。

社會建構主義關鍵點在于拒斥這種“第一哲學”,他們認為,首先,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邏輯的區分是非常難以進行的;其次,有關勞動分工的問題,也即科學家的工作在前,哲學家的工作在后。這特別在邏輯經驗主義的工作中體現得最為突出,他們趨向于把科學哲學視為一種在時間上后繼,是尋求對“完成了的”陳述系統的永恒的評價標準。再次,它還會產生出科學家自己在評價他們工作的角色與權利的問題,因為它同樣把評價權威置于科學家之上,以致蔑視實際的科學工作者的能力與決定權。

社會建構主義還認為,作為一種合理的論證的辯護模式,消除了科學研究實際上所涉及的艱苦工作。在具有邏輯重構特征的論證被形成之前,(社會學家與歷史學家所感興趣的)幾乎所有的艱苦工作都已經完成。但對哲學家來說,論證是很有規則的,它并不會顯現科學家實際上所顯現的工作步驟。這種重構或許可能表明我們外行人能夠接受的科學結論,但這是一種錯誤,這種錯誤理想化了認知活動的概念。如果認為這種重構代表著科學家在制造知識過程中的實際推理,那么這與科學家的實踐的認知活動無關。

這種區分還具有更進一步的意義。一個更為重要的意義是對發現的(邏輯)理性的明確拒斥。邏輯實證主義視發現的過程為隨意的、偶然的、神秘的或幸運的。因此,科學哲學傾向于放棄對歷史學家、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或者說其他探索者感到需要進行研究的實際場所的混沌狀態的語境。獲取帶有真理主張的理論的科學家本身就是人,在各式各樣的不同的社會與歷史環境中獲取了他們帶有機遇與幸運的成果,但科學哲學家總是要施展他們的想像力、理論與實驗方法的嚴格性來制止這類混亂的語境,他們所制造的理論能夠被合法化與建構為真理的命題,他們為科學家制造了帶有徹底簡明與確定特性的邏輯的評價標準。

在邏輯實證主義看來,科學發現的語境,就像語境自身一樣,是不能被化為經驗的。但對辯護語境的分析卻給形式邏輯以特權。“賴欣巴哈有關發現的語境與辯護的語境的區分的要點在于有關科學數據產生的信息是無關于對這些數據的評價的。”還有另外一種區分,即“內部”與“外部”之分,內部被確定為邏輯的,而外部被認為是經驗的或甚至非理性的。社會建構主義的突破點就在于尋求發現中邏輯的作用,尋求辯護中的科學合理性的產生的社會致因。這樣,邏輯在發現中就具有作用,社會與心理的因素,最重要的文化因素的“價值”在辯護中也就扮演著重要角色。

隨著“價值”一詞的引入,兩種語境的區分中的問題最終顯露出來:傳統的科學哲學所持有的發現的與辯護的區分,目的在于強調上述“價值”對理論的評價(規范標準)的無關性。規范并不是來自于經驗的結果:兩者間有著一個無法逾越的界線。兩種語境的區分是邏輯實證主義的中心教條。社會建構主義否認這種鴻溝的存在。因此,從一開始,強綱領SSK與科學哲學的對抗,甚至超過了它與默頓式的科學社會學的對抗。強綱領SSK要求用社會學來取代科學哲學,正如斯奈扎克所指出的那樣:“布魯爾不斷地把傳統哲學及其‘理性主義’的認識論作為一種特殊的目標。強綱領的整個事業就是特別關注于用社會學來取代所有的傳統的認識論,繼承了被稱之為哲學的所有主題”。

科學哲學家認為觀察與推理對辯護是關鍵的。社會建構主義聲稱,當他們把觀察與推理置于其真實的語境之中時,這些實踐看起來并不像是哲學家所歸屬的辯護的結果。也就是說,科學家不僅是在觀察;他們在特殊的場所,為特殊的目的而設計與操作特殊的實驗,他們用特殊的測量儀器來計算特殊的樣本,他們為特殊的田野研究選擇特殊的場所。科學家并不理性;他們解釋觀察與實驗,他們支持或批評猜測或假說,他們推理出結果,他們把模式擴展到新領域。在他們進行的所有活動過程中,他們有著多種理由來進行一種特殊的選擇與決定,理由包括可行性、可能的應用、審美價值、其他同事的利益、可能的消費者的利益、對形而上學與意識形態的反映。這些就是包含在“社會”大傘下的各種因素。社會學家主張知識生產就體現在這些混合因素之中,意味著這樣的實際實踐會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脫離了在哲學描述中的理想,知識并不具有傳統哲學所描述的那種優越性。

篇2

哲學的經濟學分析和經濟學的哲學概括,是馬克思理論研究中極其重要的內容,體現出豐富的方法論思想。認真清理和總結這些思想,無論對于我們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還是分析現實經濟問題,都具有重要的理論借鑒意義。

一、客觀性與主體性的統一

馬克思的經濟哲學既非單純經濟學也非純粹哲學,而是在融合兩者基礎上形成的一種新質科學。這種“新質”,就在于它打破了當時的一些哲學家和經濟學家考察經濟問題的方法:或者從主觀概念、理性原則出發剪裁、套用客觀經濟現實,否認后者是前者的基礎;或者停留和止步于客觀經濟現象的表層,否認作為主體的人的認識、實踐的能動創造性。前者是唯心主義的經濟哲學方法,后者是機械唯物主義的經濟哲學方法。

馬克思對唯心主義經濟哲學思想的批判,在他最初的經濟哲學研究成果《哲學的貧困》中就有著充分的體現。他批評蒲魯東從普遍理性出發建構經濟學的哲學體系,把經濟范疇視作“不依賴實際關系而自生”的思想,不過是一種先驗的唯心主義的經濟哲學。而他關于經濟學要能夠真正揭示現實經濟生活的本質和規律,就必須跳出哲學的圈子研究經濟現象的思想,則蘊含著從經濟現實、物質生產出發的唯物主義經濟哲學思想。同時,對庸俗經濟學思想的反思,使馬克思意識到,經濟哲學要走出“在表面的聯系內兜圈子”,對“最粗淺的現象作出似是而非的解釋”的誤區,就必須突破以往的理論,在面對現實的同時發揮主體能動性,沖破思想障礙,敢于進行理論創新。

集馬克思經濟哲學思想之大成的《資本論》,既與馬克思立足于資本主義經濟生活的現實,從現象分析中揭開資本主義社會結構、關系、運行機制乃至整個人類社會歷史的“謎底”有關,又與馬克思在充分吸取以往和當時的經濟學、哲學思維成果基礎上,善于走出哲學和經濟學各自的理論藩籬,在綜合兩者的基礎上進行理論創新不無聯系。正因如此,馬克思才最終實現了其哲學與經濟學成果——唯物史觀與剩余價值論的有機統一。

縱觀馬克思一生的經濟哲學研究,他不是躲進書齋給自己設定純抽象思辨的命題,在主觀玄想中構造體系,而是立足經濟現實,捕捉時代提出的重大問題;不囿于“現存”和既有的方法、結論,而是讓“思想的閃電”在劃破理論的迷霧中,揭示現實經濟生活的真諦。

今天,雖然時代的巨變使經濟哲學研究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與馬克思那個時代有了極大差異,但馬克思當年從客觀性與主體性相統一的角度研究經濟哲學的思路和方法,仍能為我們從事當代經濟哲學研究提供有益的啟迪。在此,不妨借用馬克思的一句名言:經濟哲學要想成為“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就必須“不僅從內部即就其內容來說,而且從外部即就其表現來說,都要和自己時代的現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同時,要充分發揮主體特有的能動性,破除陳舊的傳統觀念,解放思想,敢于創新,與時俱進。

二、科學性與人文性的統一

科學性與人文性,分別從物與人的角度,體現了人類對世界的兩種基本態度和價值取向,前者強調客觀性和事實評價,后者強調主體性和人文關懷。馬克思經濟哲學研究的對象,無疑是“現實的人”。馬克思認為,“現實的人”既是“社會關系的總和”,又是能動的、有價值、理想追求的主體。因此,經濟哲學要研究“物”,也要研究“人”,應是科學性與人文性的辯證統一。在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中,科學性與人文性的這種辯證統一,體現得尤為徹底。

馬克思既反對從所謂“純粹的客觀性”或單純的技術理性、經濟模式出發考察經濟現實的做法,認為這種撇開主體的人和缺乏對人的價值需要、利益要求、地位體現、發展愿望的人文關懷的理論,把人降低或等同于“物”和單純“經濟人”;同時,又反對從抽象的人、人性、人道主義出發考察經濟現實的做法,認為這種拋棄客觀的物和缺乏對客體分析的“人文關懷”,只能使人成為虛假的主體和片面的“道德人”。與資產階級經濟學或哲學不同,馬克思經濟哲學的獨到之處,在于他在揭示資本主義經濟結構和人類社會歷史的本質時,把它們視為以人的生產實踐為基礎和中介的合規律的過程,強調無產階級解放之路的尋求,首先必須深入到客觀的經濟底層,同時,又關注現實的人尤其是無產階級的地位、處境、命運和出路,認為自己的理論就是為“倍受壓迫”的那個階級提供解放的精神武器。因此,在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中,對“人”的探討既以對客觀事實的科學研究為基礎,又以對人的價值追求和發展要求為目的;對“物”的探討既以人的價值取向為參照,又注重從物的基礎、本源角度探究人文關懷的合理性和可能性。

今天,借鑒馬克思科學性與人文性辯證統一的方法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有助于我們關注和研究全球化和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經濟增長、轉型、變化、發展的現狀、歷史和未來趨勢,立足科學的實證經濟學,從人化了的客觀世界中認識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基質及其本質規律,為理解和滿足人的價值需求、人生的現實性、時代的變易性、社會生活的真偽性,以及準確定位與之相應的人格模式,提供客觀依據;同時,也關注和研究人在全球化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體現自身價值、發展自己的愿望和要求,善于運用科學的哲學世界觀和方法論,研究人的價值要求的客觀范圍和內在層次,為使人在冷漠、自在的自然物質世界中看到自己的價值,體現生存的意義,感到人生的溫暖、美好和崇高提供激情泉源。具體言之,經濟哲學要研究宏觀的經濟增長與人的發展、社會進步三者間的關系,研究微觀的諸如經濟發展、轉型引發的利益與價值、公平與效率等矛盾,以及道德與經濟、政治與經濟、法律與經濟乃至社會心理與經濟等等之間的關系問題。三、決定性與選擇性的統一

決定性與選擇性則側重于從實踐角度表述主客關系。決定性即承認人類社會歷史及其經濟運動是有自身規律可循的自然歷史過程;選擇性即承認社會歷史及其經濟運動又是歷史主體的人有目的的活動過程。前者肯定客觀世界和其規律的必然性及其對人的制約性,后者肯定主體的人的能動性和創造性,認為作為歷史主體的人一身兼任“劇中人物”和“劇作者”雙重身份。因此,人類社會歷史和經濟運動的規律,是通過現實的人的有選擇的能動性活動而得以實現的。人的實踐是聯接兩者的中介,正是在實踐基礎上,兩者達到了辯證的統一。經濟哲學研究的目的之一,就在于通過對經濟現實的理性考察,為發揮人的自主能動性提供理論根據,因此它應當從決定與選擇的統一角度,研究作為客體的世界與作為主體的人之間相互作用的辯證關系。這種統一在馬克思經濟哲學思想中,同樣得到了體現。

在馬克思看來,資產階級經濟學家陷入純實證經濟論和蒲魯東陷入純思辨的經濟論,原因之一就是他們離開歷史的主客體關系來考察經濟問題,沒有看到客觀經濟規律既是人的能動實踐的結果,因而人在它面前并非束手無策;但經濟事實作為既定產物又具有客觀必然性和制約性,因而人在它面前不能隨心所欲。由于不能正確認識經濟活動中決定性與選擇性的統一關系,導致他們或者陷于機械決定論,視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為“永恒之手”,完全制約著人的活動;或者陷于唯心能動論,視個體理性、“社會天才”的自由意志為解決經濟矛盾的靈丹妙藥。與他們不同,馬克思一方面認為社會的、歷史的物質活動是人類生產實踐、經濟生活的根本內容,生產力是在人類從事生產的經濟活動的歷史過程中積累、創造的物質力量,而不是自身無前提的先驗假設;同時又認為人類生產實踐是主體的人有意識、有目的的活動,生產力是人的實踐能力的物化,生產關系是人為適應生產力而創造的結果。這樣,馬克思通過物質生產實踐作為歷史的主體與客體的基礎和中介,科學地預示了人類社會歷史和經濟活動,是歷史決定論和歷史選擇論的統一。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上述方法考察當代中國選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路和制訂新世紀現代化戰略決策,有助于我們走出“超越論”和“循序論”的兩極,既立足于“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研究諸如中國與世界體系的聯系與交往中,經濟的調整、重組、改革、開放等關系;又充分發揮主體的能動創造性,在歷史的決定性與選擇性的交錯點上“抓住機遇”,切實把我們的事情做好。借鑒馬克思的上述方法研究生態和可持續發展等問題,有助于我們走出“人類中心論”或“生態決定論”的兩極,進而深入研究諸如經濟增長與自然成本和生產效率、人口生產與物質生產,社會發展中的物質生產、人口生產與精神生產,自然發展與社會發展,以及社會生產和再生產與自然可再生性發展等等之間的相互制約關系。

四、共時性與歷時性的統一

共時性與歷時性,是分別從靜態與動態、橫向與縱向的維度考察社會結構及其形態的視角。前者側重于以特定社會經濟運動的系統以及系統中要素間相互關系為基礎,把握社會結構;后者側重于以社會經濟運動的過程以及過程中的矛盾運動發展的規律為基礎,把握社會形態。運動通過靜止表現出來,相對靜止中有永恒的運動。因此,共時性與歷時性兩者有著辯證統一的關系。

上述理論在馬克思經濟哲學中,具體體現為他的“有中介的社會生產體系”觀:社會就其靜態存在看,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和社會關系;就其動態展開看,是生產力發展改變生產關系及其一切社會關系。生產方式作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中介,既為生產力所決定又決定生產關系,既具生產力功能又具生產關系價值,是共時性與歷時性的統一。人類社會特定結構及其整個歷史運動,既是一個以生產方式內部各要素相互作用為基礎的系統,又是一個由生產方式運動推動的過程。因此,社會結構與社會形態統一的基礎,在于社會的生產方式。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上述觀點研究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有助于我們既從歷史的、現實的國情出發,又把它置于“世界歷史”、“全球化”的國際背景中;既從我國特定的經濟發展階段、生產力發展水平出發,又聯系人類社會發展的全過程和總趨勢,從而既看到生產方式、交換方式因其中介性,可以共存于兩種社會制度之間并互通互補,生產的技術層面構成生產方式的基礎,經濟體系以它為坐標系,經濟形態的依次演進從根本上決定所有制形態的一般發展,因而資本主義的生產力、市場經濟發展階段不可超越,中國必須實行經濟體制改革,實行市場經濟;又看到生產方式、交換方式的中介性必然與一定的經濟關系、社會制度結合,生產關系的社會層面決定社會的基本制度,不同的所有制形態可以反映相同的經濟形態。因此,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和社會制度是可以超越的,中國實行的體制改革和市場經濟,應該而且必然是社會主義的。

五、實證歸納與理性概括的統一

實證歸納與理性概括的統一,是馬克思經濟哲學研究中又一基本的方法論思想。它體現為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不僅從經濟現實出發,在研究經濟現實中進行哲理的分析推論,并從中引出世界觀、方法論的結論,而不是止步于實證歸納;而且在對經濟現象進行哲理的分析與揭示中,融入經濟的實證使之有根有據,而不致流于哲理的空洞思辨和抽象演繹。

還在馬克思創立經濟哲學之初,他就批判地審視了當時的經濟理論,既反對蒲魯東用先驗原則、抽象哲學理念投射經濟現實,認為這只能導致“可笑的哲學”;[9]又批評一些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停留于純粹經濟事實的膚淺表述和實證歸納,認為其不從經濟關系的社會歷史性考察、深究經濟現象的本質,導致了他們視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為固定永恒的規律的唯心史觀結論。而馬克思《資本論》中貫串始終的抽象與具體、邏輯與歷史、分析與綜合、演繹與歸納的方法,則是他融合經濟學實證性與哲學思辨性的結晶。雖然這部研究資本主義的巨著側重于分析資本主義的經濟結構,但這種分析卻既因哲學唯物史觀的運用而使經濟學的實證分析,超越了純粹的表象描述而具有強烈的理性思辨,又因經濟學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論的實證而使哲學的邏輯推演,超越了純思辨的抽象論證而具有透徹的經驗說服力,從而使它的價值,遠遠超過了任何單純的經濟學著作或單純的哲學著作。縱觀馬克思的經濟哲學思想,其哲學與經濟學在相互交融基礎上達到了辯證統一。如同勞動、分工、生產力、生產關系既是經濟學又是哲學的基本范疇一樣,馬克思的經濟哲學理論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既是社會的、歷史的、哲學的經濟學,又是經濟的社會學、歷史學和哲學。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哲學理性思考和經濟學實證分析統一的方法研究和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必須做到:一方面,在探討諸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經濟全球化等具體問題時,必須運用世界歷史理論、社會形態論加以理性抽象而不能止于經濟范式、技術模式、操作手段等經濟學的表層。另一方面,在深化諸如的社會結構論、形態論、本質論、動力論等基本理論時,必須結合和依據世界、中國的社會經濟變化現狀和趨勢,以及新科技革命、信息革命等問題加以經驗證明,而不囿于抽象的概念框架和理論體系。更重要的是要在融合兩者特征的基礎上,創建出既不因滿足于繁榮表象而對自身功能產生幻化、又不因囿于空洞思辨而對自身功能產生懷疑的,既適合又能指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現實的經濟哲學理論。

【參考文獻】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140,149.

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9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21,466-467.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3.

篇3

奉獻給讀者的這部《法哲學論》,絕非出自一時的心血來潮。毋寧說,它是我們適應現代法律科學、尤其是理論法學發展的迫切需要,經過長期的思考和探究而積累起來的成果。本書被列為"國家人文科學研究基金項目"。

當下,世界正處于20世紀和21世紀的交接時期。回顧已經過去的百年來的歷程可以清晰地看到,如同其他科學一樣,法學是沿著兩個相輔相成的方向進展的:一是各學科之間相互滲透的強化。如法學與社會學的結合產生法社會學,法學與經濟學的結合產生法經濟學(經濟學法學);而法學與哲學結合的嘗試,則是更為久遠的事實了。二是科學部門的分化越來越細致。如古已有之的法理論(理論法學),除了法哲學和法社會學之外,還解析出法學學、法史學等等。至于部門法學(應用法學),這種滲透與分化則更為顯著。如民法學與行政法學的結合產生經濟法學,刑法學分化出犯罪學、刑罰學、獄政學等,并且已經獲得學界廣泛的認同。法學的這種演變不是偶然現象,它同現時社會的疾速前進的步伐以及由此而導致的社會狀況的復雜化的實際需要相一致,因而具有一定的規律性。面對這種科學發展之大勢,我們深感到法哲學的建設確實是落伍了。對于法哲學而言,既沒有完成法學與哲學的密切結合和相互滲透,更沒有使之從理論法學中真正分化出來而形成一門相對獨立的學科。實際情況是,法哲學要么流于一種令人敬而遠之的空洞的術語,要么同實證法律科學的法理學甚至法社會學混為一談。察其根本原因,在于沒有認清法哲學的特定研究對象,即法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而恰恰這個特定對象,決定著法哲學在整個法學體系,包括理論法學體系中處于理論基礎的重要地位。我們之所以打算寫一本較為系統的法哲學的書,就是基于法律科學發展的必然趨勢和對于法哲學的重要性的嚴肅認真的思考。

對于我們來說,撰寫一部法哲學的專著是難度極大的。為此,我們不能不進行長期的理論準備和一點一滴積累創作的經驗和成果。在我本人方面,探討經典作家法哲學觀點的著作有《馬克思恩格斯法律思想史》(與李光燦老前輩合編,法律出版社 1991年出版),《列寧法律思想史》(即將由法律出版社出版)等;探討西方法哲學觀點的著作有《西方政治法律思想史(修訂版)》兩卷本(與谷春德教授合著,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1987年出版),《西方法律思潮源流論》(縱向的學派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3年出版),《當代西方理論法學研究》(橫向的課題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年出版),《黑格爾法律思想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1989年出版);探討中國法哲學觀點的著作有《現論法學原理》(與公丕祥教授合編,安徽大學出版社1996年出版),《中國和西方法律思想比較研究》(收入《架起法系之間的橋梁》,蘇州大學出版社1995年出版)。我第一次有勇氣公開發表自己關于法哲學整體性看法的論文是《法哲學體系論綱》(載《中外法學》 1992年第4期)。此外,還發表了一批其他相關的學術論文。本書的另一位主編即西南政法大學的文正邦教授,對于法哲學的探討是頗受學界矚目的。據我所悉,自改革開放以來,他在報紙雜志上撰寫的、直接闡發法哲學的論文不下數十篇。在他編著的書和主編的《外國法學研究》期刊上,也廣泛地涉及法哲學問題。我從他那里受益匪淺。再者,讀者從《法哲學論》的作者名單中可以知道,我先后帶培的博士研究生們對該書的貢獻也很值得稱道。本著師生互學、教學相長的精神,我與他們彼此之間就法哲學的基本原理進行了多年的鍥而不舍和反復的切磋,其中所形成的部分見解亦凝集于書中。這使我感到十分欣慰。

從《法哲學論》寫作提綱的擬定到清樣的校對,王振東副教授都耗費了許多精力。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的熊成乾編審、張玉梅副編審,不僅在編書技術上給予我們精心和周到的幫助,而且又同我們一起就書中某些理論表述進行了有益的、啟發性的商討。我們向他們表示深切的謝意。

雖然《法哲學論》的付梓使我們受到一定的鼓勵,但我們絕不把它當作什么重要的成就,更不敢妄稱其中構筑了什么法哲學的理論體系,頂多只能說是我們在探索法哲學奧秘過程中的一個初步的記錄。我們深知自己才疏學淺,法哲學研究的征途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有鑒于此,我們坦率地承認,書中的不成熟之處、欠當之處乃至錯誤之處,很可能比比皆是。我們懇切地希望學界同仁和廣大讀者無保留地提出批評。

呂世倫

1999年 2月于中國人民大學

引 言

馬克思曾經指出,理論只要徹底,就能掌握群眾。而所謂徹底,就是觸及事物的根本。恩格斯也說過,哲學是時代精神的精華,一個民族如果缺少理論思維(即哲理思維),既不可能站在時代的前列,也不可能躍居文明的頂峰。開展法哲學的研究,有助于我們堅持法學理論的徹底性和科學性,有助于培養和提升法律工作者的理論思維。因為法哲學是關于法學世界觀及其方法論的理論體系,是人類關于法的理論思維的結晶。它賦予我們以深邃的目光和高瞻遠矚的視野去探究法的根蒂和普遍性,體悟和追尋其中所蘊含的時代精神。開展法哲學研究,還可以使我們的法學理論和法律實踐經驗得以用法學唯物論和法學辯證法的科學體系武裝起來,為法律工作者學習、掌握和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鋪路搭橋,開辟廣闊天地,避免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錯誤,有效地提高我們的思維能力和工作能力。顯然,這些對于我國法學理論和法制建設的深化、發展和走向現代化,無疑具有深遠的意義。

許多復雜的法理問題,若深入探究下去往往就是哲學問題;法律實踐的指導原則和所遇到的疑難問題,歸根到底也涉及到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問題;各個部門法學理論的進一步深化和發展、突破和創新,亦都有賴于相關的法哲學方法和理論之功力。因此,為了開創我國法學理論研究和法制建設的新局面,躍上新臺階,法哲學的研究和發展被提到了突出的地位。特別是值此世紀之交和即將跨入21世紀之際,要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要在建立和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礎上促進社會公正、安全、文明、健康地發展和全面進步,更需要強化和高揚法學的科學理性力量和功能,以正確規劃和順利實施我國法制發展戰略,總結和吸取人類法律文明發展的寶貴經驗和智慧,實現法制現代化和法學現代化,為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法治和法學而努力,這些都離不開法哲學的研究和發展。

篇4

[中圖分類號]G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03)06-0055-04

哲學的經濟學分析和經濟學的哲學概括,是馬克思理論研究中極其重要的內容,體現出豐富的方法論思想。認真清理和總結這些思想,無論對于我們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還是分析現實經濟問題,都具有重要的理論借鑒意義。

一、客觀性與主體性的統一

馬克思的經濟哲學既非單純經濟學也非純粹哲學,而是在融合兩者基礎上形成的一種新質科學。這種“新質”,就在于它打破了當時的一些哲學家和經濟學家考察經濟問題的方法:或者從主觀概念、理性原則出發剪裁、套用客觀經濟現實,否認后者是前者的基礎;或者停留和止步于客觀經濟現象的表層,否認作為主體的人的認識、實踐的能動創造性。前者是唯心主義的經濟哲學方法,后者是機械唯物主義的經濟哲學方法。

馬克思對唯心主義經濟哲學思想的批判,在他最初的經濟哲學研究成果《哲學的貧困》中就有著充分的體現。他批評蒲魯東從普遍理性出發建構經濟學的哲學體系,把經濟范疇視作“不依賴實際關系而自生”[1]的思想,不過是一種先驗的唯心主義的經濟哲學。而他關于經濟學要能夠真正揭示現實經濟生活的本質和規律,就必須跳出哲學的圈子研究經濟現象的思想,則蘊含著從經濟現實、物質生產出發的唯物主義經濟哲學思想。同時,對庸俗經濟學思想的反思,使馬克思意識到,經濟哲學要走出“在表面的聯系內兜圈子”,對“最粗淺的現象作出似是而非的解釋”的誤區,[2]就必須突破以往的理論,在面對現實的同時發揮主體能動性,沖破思想障礙,敢于進行理論創新。

集馬克思經濟哲學思想之大成的《資本論》,既與馬克思立足于資本主義經濟生活的現實,從現象分析中揭開資本主義社會結構、關系、運行機制乃至整個人類社會歷史的“謎底”有關,又與馬克思在充分吸取以往和當時的經濟學、哲學思維成果基礎上,善于走出哲學和經濟學各自的理論藩籬,在綜合兩者的基礎上進行理論創新不無聯系。正因如此,馬克思才最終實現了其哲學與經濟學成果——唯物史觀與剩余價值論的有機統一。

縱觀馬克思一生的經濟哲學研究,他不是躲進書齋給自己設定純抽象思辨的命題,在主觀玄想中構造體系,而是立足經濟現實,捕捉時代提出的重大問題;不囿于“現存”和既有的方法、結論,而是讓“思想的閃電”在劃破理論的迷霧中,揭示現實經濟生活的真諦。

今天,雖然時代的巨變使經濟哲學研究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與馬克思那個時代有了極大差異,但馬克思當年從客觀性與主體性相統一的角度研究經濟哲學的思路和方法,仍能為我們從事當代經濟哲學研究提供有益的啟迪。在此,不妨借用馬克思的一句名言:經濟哲學要想成為“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就必須“不僅從內部即就其內容來說,而且從外部即就其表現來說,都要和自己時代的現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3]同時,要充分發揮主體特有的能動性,破除陳舊的傳統觀念,解放思想,敢于創新,與時俱進。

二、科學性與人文性的統一

科學性與人文性,分別從物與人的角度,體現了人類對世界的兩種基本態度和價值取向,前者強調客觀性和事實評價,后者強調主體性和人文關懷。馬克思經濟哲學研究的對象,無疑是“現實的人”[4]。馬克思認為,“現實的人”既是“社會關系的總和”,[5]又是能動的、有價值、理想追求的主體。因此,經濟哲學要研究“物”,也要研究“人”,應是科學性與人文性的辯證統一。在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中,科學性與人文性的這種辯證統一,體現得尤為徹底。

馬克思既反對從所謂“純粹的客觀性”或單純的技術理性、經濟模式出發考察經濟現實的做法,認為這種撇開主體的人和缺乏對人的價值需要、利益要求、地位體現、發展愿望的人文關懷的理論,把人降低或等同于“物”和單純“經濟人”;同時,又反對從抽象的人、人性、人道主義出發考察經濟現實的做法,認為這種拋棄客觀的物和缺乏對客體分析的“人文關懷”,只能使人成為虛假的主體和片面的“道德人”。與資產階級經濟學或哲學不同,馬克思經濟哲學的獨到之處,在于他在揭示資本主義經濟結構和人類社會歷史的本質時,把它們視為以人的生產實踐為基礎和中介的合規律的過程,強調無產階級解放之路的尋求,首先必須深入到客觀的經濟底層,同時,又關注現實的人尤其是無產階級的地位、處境、命運和出路,認為自己的理論就是為“倍受壓迫”的那個階級提供解放的精神武器。[6]因此,在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中,對“人”的探討既以對客觀事實的科學研究為基礎,又以對人的價值追求和發展要求為目的;對“物”的探討既以人的價值取向為參照,又注重從物的基礎、本源角度探究人文關懷的合理性和可能性。

今天,借鑒馬克思科學性與人文性辯證統一的方法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有助于我們關注和研究全球化和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經濟增長、轉型、變化、發展的現狀、歷史和未來趨勢,立足科學的實證經濟學,從人化了的客觀世界中認識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基質及其本質規律,為理解和滿足人的價值需求、人生的現實性、時代的變易性、社會生活的真偽性,以及準確定位與之相應的人格模式,提供客觀依據;同時,也關注和研究人在全球化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體現自身價值、發展自己的愿望和要求,善于運用科學的哲學世界觀和方法論,研究人的價值要求的客觀范圍和內在層次,為使人在冷漠、自在的自然物質世界中看到自己的價值,體現生存的意義,感到人生的溫暖、美好和崇高提供激情泉源。具體言之,經濟哲學要研究宏觀的經濟增長與人的發展、社會進步三者間的關系,研究微觀的諸如經濟發展、轉型引發的利益與價值、公平與效率等矛盾,以及道德與經濟、政治與經濟、法律與經濟乃至社會心理與經濟等等之間的關系問題。

三、決定性與選擇性的統一

決定性與選擇性則側重于從實踐角度表述主客關系。決定性即承認人類社會歷史及其經濟運動是有自身規律可循的自然歷史過程;選擇性即承認社會歷史及其經濟運動又是歷史主體的人有目的的活動過程。前者肯定客觀世界和其規律的必然性及其對人的制約性,后者肯定主體的人的能動性和創造性,認為作為歷史主體的人一身兼任“劇中人物”和“劇作者”雙重身份。[7]因此,人類社會歷史和經濟運動的規律,是通過現實的人的有選擇的能動性活動而得以實現的。人的實踐是聯接兩者的中介,正是在實踐基礎上,兩者達到了辯證的統一。經濟哲學研究的目的之一,就在于通過對經濟現實的理性考察,為發揮人的自主能動性提供理論根據,因此它應當從決定與選擇的統一角度,研究作為客體的世界與作為主體的人之間相互作用的辯證關系。這種統一在馬克思經濟哲學思想中,同樣得到了體現。

在馬克思看來,資產階級經濟學家陷入純實證經濟論和蒲魯東陷入純思辨的經濟論,原因之一就是他們離開歷史的主客體關系來考察經濟問題,沒有看到客觀經濟規律既是人的能動實踐的結果,因而人在它面前并非束手無策;但經濟事實作為既定產物又具有客觀必然性和制約性,因而人在它面前不能隨心所欲。由于不能正確認識經濟活動中決定性與選擇性的統一關系,導致他們或者陷于機械決定論,視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為“永恒之手”,完全制約著人的活動;或者陷于唯心能動論,視個體理性、“社會天才”的自由意志為解決經濟矛盾的靈丹妙藥。與他們不同,馬克思一方面認為社會的、歷史的物質活動是人類生產實踐、經濟生活的根本內容,生產力是在人類從事生產的經濟活動的歷史過程中積累、創造的物質力量,而不是自身無前提的先驗假設;同時又認為人類生產實踐是主體的人有意識、有目的的活動,生產力是人的實踐能力的物化,生產關系是人為適應生產力而創造的結果。這樣,馬克思通過物質生產實踐作為歷史的主體與客體的基礎和中介,科學地預示了人類社會歷史和經濟活動,是歷史決定論和歷史選擇論的統一。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上述方法考察當代中國選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路和制訂新世紀現代化戰略決策,有助于我們走出“超越論”和“循序論”的兩極,既立足于“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研究諸如中國與世界體系的聯系與交往中,經濟的調整、重組、改革、開放等關系;又充分發揮主體的能動創造性,在歷史的決定性與選擇性的交錯點上“抓住機遇”,切實把我們的事情做好。借鑒馬克思的上述方法研究生態和可持續發展等問題,有助于我們走出“人類中心論”或“生態決定論”的兩極,進而深入研究諸如經濟增長與自然成本和生產效率、人口生產與物質生產,社會發展中的物質生產、人口生產與精神生產,自然發展與社會發展,以及社會生產和再生產與自然可再生性發展等等之間的相互制約關系。

四、共時性與歷時性的統一

共時性與歷時性,是分別從靜態與動態、橫向與縱向的維度考察社會結構及其形態的視角。前者側重于以特定社會經濟運動的系統以及系統中要素間相互關系為基礎,把握社會結構;后者側重于以社會經濟運動的過程以及過程中的矛盾運動發展的規律為基礎,把握社會形態。運動通過靜止表現出來,相對靜止中有永恒的運動。因此,共時性與歷時性兩者有著辯證統一的關系。

上述理論在馬克思經濟哲學中,具體體現為他的“有中介的社會生產體系”[8]觀:社會就其靜態存在看,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和社會關系;就其動態展開看,是生產力發展改變生產關系及其一切社會關系。生產方式作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中介,既為生產力所決定又決定生產關系,既具生產力功能又具生產關系價值,是共時性與歷時性的統一。人類社會特定結構及其整個歷史運動,既是一個以生產方式內部各要素相互作用為基礎的系統,又是一個由生產方式運動推動的過程。因此,社會結構與社會形態統一的基礎,在于社會的生產方式。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上述觀點研究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有助于我們既從歷史的、現實的國情出發,又把它置于“世界歷史”、“全球化”的國際背景中;既從我國特定的經濟發展階段、生產力發展水平出發,又聯系人類社會發展的全過程和總趨勢,從而既看到生產方式、交換方式因其中介性,可以共存于兩種社會制度之間并互通互補,生產的技術層面構成生產方式的基礎,經濟體系以它為坐標系,經濟形態的依次演進從根本上決定所有制形態的一般發展,因而資本主義的生產力、市場經濟發展階段不可超越,中國必須實行經濟體制改革,實行市場經濟;又看到生產方式、交換方式的中介性必然與一定的經濟關系、社會制度結合,生產關系的社會層面決定社會的基本制度,不同的所有制形態可以反映相同的經濟形態。因此,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和社會制度是可以超越的,中國實行的體制改革和市場經濟,應該而且必然是社會主義的。

五、實證歸納與理性概括的統一

實證歸納與理性概括的統一,是馬克思經濟哲學研究中又一基本的方法論思想。它體現為馬克思的經濟哲學不僅從經濟現實出發,在研究經濟現實中進行哲理的分析推論,并從中引出世界觀、方法論的結論,而不是止步于實證歸納;而且在對經濟現象進行哲理的分析與揭示中,融入經濟的實證使之有根有據,而不致流于哲理的空洞思辨和抽象演繹。

還在馬克思創立經濟哲學之初,他就批判地審視了當時的經濟理論,既反對蒲魯東用先驗原則、抽象哲學理念投射經濟現實,認為這只能導致“可笑的哲學”;[9]又批評一些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停留于純粹經濟事實的膚淺表述和實證歸納,認為其不從經濟關系的社會歷史性考察、深究經濟現象的本質,導致了他們視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為固定永恒的規律的唯心史觀結論。而馬克思《資本論》中貫串始終的抽象與具體、邏輯與歷史、分析與綜合、演繹與歸納的方法,則是他融合經濟學實證性與哲學思辨性的結晶。雖然這部研究資本主義的巨著側重于分析資本主義的經濟結構,但這種分析卻既因哲學唯物史觀的運用而使經濟學的實證分析,超越了純粹的表象描述而具有強烈的理性思辨,又因經濟學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論的實證而使哲學的邏輯推演,超越了純思辨的抽象論證而具有透徹的經驗說服力,從而使它的價值,遠遠超過了任何單純的經濟學著作或單純的哲學著作。縱觀馬克思的經濟哲學思想,其哲學與經濟學在相互交融基礎上達到了辯證統一。如同勞動、分工、生產力、生產關系既是經濟學又是哲學的基本范疇一樣,馬克思的經濟哲學理論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既是社會的、歷史的、哲學的經濟學,又是經濟的社會學、歷史學和哲學。

今天,借鑒馬克思的哲學理性思考和經濟學實證分析統一的方法研究和建構當代中國經濟哲學,必須做到:一方面,在探討諸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經濟全球化等具體問題時,必須運用世界歷史理論、社會形態論加以理性抽象而不能止于經濟范式、技術模式、操作手段等經濟學的表層。另一方面,在深化諸如的社會結構論、形態論、本質論、動力論等基本理論時,必須結合和依據世界、中國的社會經濟變化現狀和趨勢,以及新科技革命、信息革命等問題加以經驗證明,而不囿于抽象的概念框架和理論體系。更重要的是要在融合兩者特征的基礎上,創建出既不因滿足于繁榮表象而對自身功能產生幻化、又不因囿于空洞思辨而對自身功能產生懷疑的,既適合又能指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現實的經濟哲學理論。

【參考文獻】

[1][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140,149.

[2]資本論: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98.

[3][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21,466-467.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3.

篇5

在中國,自西學東漸以來,比較哲學的問題就存在了。梁漱溟的《東西文化及其哲學》通常被看做是中國比較哲學的第一部著作,至今仍然是比較哲學領域的代表作。雖然此后比較哲學有了一定程度的進展,相關的論文論著有了一些,但更多的是“哲學比較”而不是“比較哲學”。由于比較哲學之所以可能的理論基礎尚未得到充分的說明,中西比較哲學的研究很難有積極、有效、深入的進展。有鑒于此,本文試著提出一個康德式的問題:跨文化的哲學對話如何可能?這一問題的實質是:使這種對話成為可能的理論基礎是什么?意義何在?目的何在?是否有效?所以,本文的出發點是:比較哲學不是哲學比較。對兩個或多個哲學文本(廣義的)進行比較分析并非沒有意義,不過還不是“比較哲學”。比較哲學不僅關注不同文化背景下哲學形態之間的同一與差異,更關注哲學本身,由此才能開拓哲學的深厚土壤和豐富資源。本文意在拋磚引玉,與其說是在解決問題不如說是在提出問題,希望借此引起人們對于比較哲學之理論基礎的重視和研究。

一、哲學比較與比較哲學

由于存在著不同的哲學形態,哲學的“比較研究”是一項事實,但是,不一定有“比較哲學”,而且不一定能夠令人信服地說明比較哲學的可能性。比較哲學的存在至少需要這樣一些條件:存在著一種以上不同的哲學形態;不同的哲學形態之間發生了有意義的相互影響的交往;這種相互影響足以影響和改變某一哲學形態的發展;而且這種影響不是偶然的而具有比較普遍的意義。以上這些條件并非不存在,但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問題。

我們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世界上存在著一種哲學還是許多種哲學?如果只有一種哲學,它的存在是特例還是普遍的?如果只有一種哲學,那么不論它是特例還是普遍的,可以有哲學比較但不會有比較哲學,或者說,比較哲學沒有意義。這意味著,除非我們承認有不止一種哲學存在,否則比較哲學從理論上就不能成立。

迄今為止,比較研究主要在人文學科中存在,而在自然科學中較少。我們很難見到比較數學的研究,如研究英國數學和法國數學的差異,因為人們以為只有一種數學。人文學科因為文化的差異,所以才有比較研究。就此而論,比較哲學從一開始就是以“文化多樣性”為前提的。當然,在自然科學中并非就不能進行比較研究,科學知識社會學的出現表明,科學研究實際上受到了研究者的文化背景等諸多因素的影響,而并非一向標榜的客觀研究。但是,畢竟自然科學具有相對的普遍性與必然性,其前提是普遍必然性而且以普遍必然性為追求目的。而比較哲學的前提則是多樣性或差異。從這個前提條件出發,如果比較哲學試圖追求普遍必然性,那么它肯定會陷入困境,至少有自相矛盾之嫌——過分強調同一將使比較哲學失去意義,過分強調差異則使比較哲學失去可能性。

比較成熟的學科一般都具有相對穩定和統一的概念、方法、學科體系和敘述方式。數學家或物理學家在討論數學或物理學問題時,一般不會出現相互之間的理解問題,不過這在哲學家之間卻是常事。不錯,哲學也有一套專門的術語(哲學概念),然而對于學習哲學的人來說,如果不了解哲學概念的歷史肯定會面臨困境,因為哲學家們在使用哲學概念時都有自己的方式,許多哲學家都在使用“存在”、“實體”、“主體”、“客體”、“思想”等概念,但是他們在使用這些概念時往往賦予了其不同的含義。希臘哲學中的“存在”不同于中世紀哲學的“存在”,也不同于近代哲學的“存在”,更不同于現代哲學的“存在”。如果把他們所說的“存在”當作同一個概念,肯定會造成誤解。所以對于研究者來說,面對這些哲學概念時首先需要弄清楚它們的歷史。

如果存在著不同的哲學形態,而且相對于不同的文化或世界,這些不同的文化或世界相互之間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聯系,那么比較哲學的意義就不大,更多的可能是獵奇。在某種意義上說,比較哲學的興起和發展以我們越來越共同擁有同一個世界為前提。民族文化日益超越了地域性,相互之間發生了越來越多的聯系,由此,不同文化和哲學之間發生沖突和融合才具有實質性的意義。有人可能會說,既然我們擁有一個世界,我們就應該有一個世界觀,或者可以有一個世界觀作為衡量不同世界觀的標準。這種科學主義的態度不適用于比較哲學(當然也不適用于哲學):自然科學具有相對的普遍必然性,科學家們研究的是一個自然而不是許多不同的自然,哲學卻有所不同。在某種意義上,科學家的工作是描述這個世界,哲學家的工作則是解釋這個世界的“意義”。古典哲學往往試圖通過描述世界而獲得世界的意義,而現代哲學的思路則發生了轉變。科學家研究的對象是自然界(雖然也是人化的自然),而哲學家研究的對象則是融入了價值因素的“生活世界”,這意味著我們不可能像自然科學那樣根據對象來檢驗某種哲學理論的真假對錯。任何一種哲學理論自身都可以是“自洽的”,然而在不同的哲學理論之間卻可能存在著矛盾和沖突。因此,我們不可能僅僅根據一種哲學理論來判斷哲學的意義,而必須考慮到哲學家們面對同一個哲學問題所提出的不同的理論。另一方面,在哲學這個學科中,雖然要求研究者在研究哲學家的思想時遵循學術上的規范,但是哲學家們的著作似乎總是各行其是,這表現在哲學家們采取了許多不同的方式表達他們的思想。掌握了數學“語言”基本上可以讀懂所有的數學著作,但是讀懂了柏拉圖并不意味著可以讀懂亞里士多德。不恰當地說,哲學家們試圖通過“說”去說“不可說”的東西。既然“不可說”,“說”與“說”之間往往方式不同而且很難判斷誰更有效。

在某種意義上,哲學自身就具有比較的性質。西方哲學是不同文化以及不同的哲學形態融合的結果,至少可以概況性地歸結為“希臘——拉丁——日耳曼”文明融匯的產物。同一時代的哲學也是如此:英美哲學與大陸哲學相互之間同樣存在著相互理解的難題。其實,中國哲學也存在著這方面的問題。佛教在東漢初傳入中國,使得先秦與漢唐之后的中國哲學亦具有比較的性質。所以,比較哲學不僅發生在中西哲學比較研究領域,同樣也發生在西方哲學和中國哲學自身之中。然而,不同的哲學如果沒有任何共同性和可比性,比較哲學就是不可能的。就此而論,我們或許可以引入維特根斯坦的反本質主義立場,視不同的哲學形態為“家族相似”的關系,將哲學看作是一個“家族”,以其“相似性”建立一種“元哲學”的觀念,即以哲學的問題、對象、基本概念、方法等形成“元哲學”的方法論。這并不是說有“一種”哲學,而是對所有的哲學形態作“元”的分析,或者說,以比較哲學充當“元哲學”的地位。在此,我只是把“元哲學”的問題提出來,尚須深入討論。簡言之,所謂“元哲學”并不是要在不同的哲學形態之上再建立一個“普遍哲學”、在不同的語言之上建立一套普遍語言,也不是致力于在不同的哲學形態之間尋求“同一性”,當然更不是企圖消解各自的文化背景而謀求所謂準確的理解,而是建立一種“寬容”的態度,營造一種可供比較的環境。

在某種意義上,“哲學比較”是一種方法,而“比較哲學”則是一種“哲學”。“哲學比較”通常是描述性的:我們可以在不同的東西之間作比較,明確同一與差別是任何一門學科甚至任何一種敘述方式的基本前提。相對于當代中國的哲學,比較研究已經融匯在哲學研究之中了。因為就這一學科而論,中國的哲學從一開始就是在以西方哲學為主要參照系的基礎上形成和發展的。就此而論,如果局限于哲學比較,只是簡單地指出中西哲學的同一與差別,不過是經驗性的歸納和描述。

比較哲學與哲學比較不同,其出發點在于,我們共同擁有一個世界——地球村。哲學根源于我們的“生活世界”,“生活世界”是一個意義的世界。“生活世界”的意義是多元的,不存在唯一標準化的世界意義。雖然由于文明的形成和發展具有地域性,相對而言比較封閉,看起來西方世界有西方的意義,東方世界有東方的意義,但是實際上,“西方世界”并沒有統一的意義,正如“東方世界”沒有統一的意義一樣。在全球化時代,多元的意義是共存和重疊的。為此,我們提倡一種“視角主義”或“透視主義”。不存在超越于不同的生活世界之上的“共同的世界”,所謂“共同的世界”不過是不同的生活世界“重疊”而形成的。套用后現代的說法,沒有“所指”,只存在不同的“能指”。

因此,比較哲學不能僅僅停留在比較研究的層面,需要“還原”到“源始境域”——生活世界。因為使不同的哲學形態之所以不同的東西隱藏在不同意義的生活世界之中。這是一個文化的、歷史的、語言的、社會的、個人的……生活世界。生活世界的不同意義決定了哲學形態的區別,反過來,不同的哲學形態又賦予生活世界不同的意義。所以,比較哲學不承認有一種標準化的哲學(例如西方哲學或東方哲學),如果有一種哲學那只能是“元哲學”,即對所有不同的哲學所進行的比較哲學研究。

為了說明這一點,這里引入“比較視角”(comparative perspective)與“比較視域”(comparative horizon)這兩個概念。

二、“比較視角”與“比較視域”

“比較視角”這個概念借助于比較文學,在比較文學中一般譯作“比較視域”。①為了與“comparative horizon”中的“horizon”區別,我把“perspective”譯作“視角”。其區別在于,“perspective”突出的是某個觀察者或者主體的角度,而“horizon”突出的則是多角度多層次的“視野”、“視域”或“境域”。“比較視角”當然不局限于比較文學,在西方許多研究中都使用了“比較視角”的方法。“perspective”的基本含義是“透視”。這里主要借用“透視”或“視角”的概念來說明比較哲學的問題。

在比較文學中,“比較視角”是比較文學研究主體在兩種文學關系之間或文學與其他相關學科關系之間的內在透視。這種透視是跨越兩種或兩種以上民族文化知識的內在匯通,也是跨越文學與其他相關學科知識的內在匯通。②比較文學所說的“比較視角”強調的是比較文學以跨民族、跨語言、跨文化、跨學科為基點③。顯然,比較哲學也具有這方面的特點。本文在比較哲學中引入“比較視角”概念,是為了說明:首先,任何一種哲學都是從一個視角出發看待哲學對象、研究哲學問題和看待其他哲學的,比較哲學則不局限于某一個角度或視角,或者說,它的視角是“比較視角”。其次,由于不同的哲學有不同的視角,因而比較哲學的“透視”是在不同的視角之間發生的。最后,比較哲學應該具有一種“視角主義”或“透視主義”的自覺意識。

“視角主義”或“透視主義”(Perspectivism)由尼采開始形成影響,為后現代主義所充分發揮。西洋繪畫自文藝復興以來把幾何透視法運用到繪畫藝術之中,被稱為“焦點透視法”。人們曾經認為中國繪畫沒有透視法,這種看法后來得到了糾正。中國繪畫也有透視法,不過是一種“散點透視法”。在某種意義上,傳統哲學類似“焦點透視法”,自以為是在客觀地描述事實,實際上只是從個人視角所看到的東西。如果從“散點透視法”看待事物,獲得的是一個馬賽克式的圖景,即拼裝起來的世界;我們似乎可以通過散點而彌補焦點的局限,所有的散點拼裝起來,可以形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以西方現代派繪畫中的立體主義為例,畢加索和勃拉克打散原有形體,然后主觀地重新組織那些成分,并不遵守透視規律,從而,這種所謂的立體主義并不創造視覺的立體感,而是創造了一種理念化的立體感。視角主義則認為,所有的知識都不過是認識主體從自己的視角出發所看到的結果,不是也不可能是事物的全部。即使把“盲人摸象”所摸到的部分拼裝起來,也不可能形成完整的事物自身。“視角主義”不承認有事物本身,因為對象的意義僅存在于不同的視角之中。

在某種意義上,比較哲學應以“視角主義”為基礎。比較哲學有其研究對象,其研究對象亦有其“背景”。以“哲學”為“背景”,以不同的哲學及其關系作為研究的對象,這是傳統觀念。在我看來,不存在“哲學”,只有不同的哲學形態。那么,比較哲學是在什么基礎(平臺)上研究不同哲學及其關系呢?這個基礎就是“視角主義”意義上的“比較視角”。比較哲學具有“跨”的特點,這個“跨”不是超越,而是“元哲學”意義上的哲學。它可以從三個方面體現“比較視角”:

第一,比較哲學研究不同哲學之間的關系,每一種哲學的角度都不是全部,他者也不是全部,從而比較哲學具有“之間”的特點。“視角主義”應該是比較哲學的出發點。認識論中有“主體間性”的問題,在比較哲學中則有“哲學間性”的問題。

第二,比較哲學的基礎是“生活世界”,這是一個生成著的多重意義的世界。不同的哲學所解釋的世界已經是意義重合的世界了。哲學從生活出發,而當今的生活世界是“混合的文化”。④中國哲學面對的生活世界不是純粹中國的,美國哲學面對的生活世界也不是純粹美國的,其實都具有“混合文化”的特點。因而,在不同哲學之間進行比較研究,必須考慮到或者自覺到這一點,這意味著哲學本身就是比較哲學。

第三,“比較視角”突出的是觀察者的角度,而就比較哲學的研究對象而言,還須引入“比較視域”的概念。“視域”所說的是觀察者從這一角度所“看”到的東西。“比較視角”是多視角的,“比較視域”則是多視角所面對的境域,亦即不同文化和意義重疊的生活世界。

“比較視域”(comparative horizon)是一個自造的概念。比較哲學通過研究不同哲學之間的關系而面向“生活世界”,解釋“生活世界”的意義,而“生活世界”乃是一個意義生成并且相互重疊的世界,類似海德格爾所說的“源始境域”。之所以把這個“源始境域”稱為“比較視域”,是為了強調這個“源始境域”具有“視角主義”的特點,尤其是為了強調比較哲學的研究對象的特點。

“比較視角”意在強調比較哲學不是站在某一種哲學的“角度”,而是研究所有不同哲學的“角度”;“比較視域”強調的則是比較哲學的研究對象是由不同哲學構成的具有“家族相似”性的“哲學家族”,在它們的“背后”是多重意義重疊的“生活世界”。簡言之,當我們比較不同的哲學思想的時候,并非站在某一種“視角”,而是站在不同視角“之間”對所有不同的哲學思想做“全景概觀”式的比較研究,并由此“看到”不同的哲學思想所“看到”的東西,以及不同的哲學思想因為“視域融合”而形成的東西。當然,“比較視角”與“比較視域”之間的區別主要是為了說明的方便,前者強調的是比較哲學的方法論,后者突出的則是比較哲學之研究對象的性質。實際上,比較哲學的“看”(比較視角)之“所看”(比較視域)自有其同—性,而其真正的目的則在于凸顯不同哲學形態之間由于“視域融合”而形成的新東西。

三、跨文化的哲學對話如何可能

許多人懷疑比較哲學的可能性,在不同文化之間究竟是否有可比性、是否可以通約的問題上心存疑慮。然而,在不同的文化之間發生了廣泛深入的相互影響之后,比較哲學的可能性問題變成了一個理論問題而不是事實問題。事實上是可能的,但是理論上如何說明?這就是康德式的問題:跨文化的哲學對話如何可能?

說到“不可通約性”的概念,人們往往以為庫恩所說的“不可通約”相當于“不可比較”。庫恩討論的是同一背景下科學理論的變革問題。科學理論之間不可通約,但由于它們的語匯結構在大多數方式上是重疊的,因而存在著使一種語匯的成員獲得另一種語匯的“橋梁”。1988年,庫恩在一封信中指出:“當我談到兩個理論或兩個范式是不可通約時,我絕不意味著提議說,它們之間是不可比較的。……‘不可通約性’應用于科學理論,意欲提示出,需要陳述一個科學理論的語言很像詩的語言。某些陳述(但只是那些),使得用一種理論的語言不可能以確定真值所需要的精確性翻譯為另一種理論的語言。但兩者仍然是可以比較的。”⑤我們在此借題發揮,就比較哲學而探討不可通約的問題。

庫恩面對的是一個領域的問題(科學),而且眾所周知,科學的語匯在一定程度上是沒有國界的。雖然科學在西方的發展歷經不同的歷史時期和面臨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是自近代以來,科學畢竟有了一套通行的自己的話語系統,如數學公式。而比較哲學的問題面對的是不同文化背景下哲學形態之間的關系,它們之間沒有通行的話語系統(除非僅以西方哲學為“哲學”),以至于庫恩所說的不可通約=不可翻譯的問題在這里更成為問題。庫恩面對的是科學理論之間的翻譯問題,而我們面對的是不同文化之間、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問題。然而,如果我們可以將比較哲學看作“哲學”,那么是否可以說比較哲學應該為不同哲學形態之間的“翻譯”提供理論上的可能性呢?當然這在性質上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了。科學家相互之間可以通過科學語言相互理解,而比較哲學能否構成哲學交流的“平臺”尚屬疑問,更何況即使可以成立,不同哲學之間的相互理解仍然是成問題的。簡言之,按照庫恩的理論,不同的科學理論之間不可通約,但卻是可以理解的,如亞里士多德與牛頓的“運動”概念。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不同的哲學形態之間如果不可通約,是否可以相互理解?顯然,這是回答“比較哲學如何可能”所不能回避的關鍵問題。

不同哲學家的著作在不同的背景下形成,使用不同的語言寫作。從傳統的觀念出發,“哲學比較”是可能的,因為有不同當然可以比較;然而“比較哲學”卻是不可能的,存在著“不可通約”的難題。首先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哲學理論能否通約的問題,歸根結底是不同文化之間是否可以相互理解的問題,即不同哲學之間的文化“間距”問題。其次是我們對于哲學文本能否理解的問題,這至少有兩個方面的難題,一是我們與所閱讀的文本之間的“間距”,二是不同的文本之間的“間距”。

不同哲學之間的文化“間距”問題,顯然不能以各種哲學都屬于哲學來回答。然而,盡管各大文明最初的形成和發展是相對獨立的,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化或許是大航海時代之后的事,但是文明、文化之間的交流溝通古已有之,這是事實。例如,佛教東傳,希臘文明受到周邊文明如巴比倫、埃及等文明的影響,亞歷山大大帝東征乃有希臘化時期,基督教誕生后有希臘文化與基督教文化之間的互相影響,羅馬建立了地跨亞、非、歐的大帝國,匈奴西進造成了世界性的民族大遷徙,13世紀蒙古大軍建立了地跨歐、亞的大帝國……所有這些歷史事件都意味著文明、文化之間的碰撞與融合。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實際上都是在不同文化融合的基礎上形成的。所以,事實上不存在“純粹的”文明或文化,文明或文化都是混合性的,哲學也是一樣。當然就哲學而論,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哲學都存在著“翻譯”的問題。佛經從梵文到漢語的翻譯,從希臘到羅馬,希臘語翻譯為拉丁語,毫無疑問都存在著“本土化”的問題。經典的翻譯從來不是原樣照搬,哲學思想的傳播亦存在著文化“翻譯”的問題。中國人畢竟要通過漢語了解佛經,羅馬人畢竟要通過拉丁語了解希臘經典。因而,在翻譯或傳播的過程中,必然發生了某種文化上的“變異”。那么,這從理論上如何解釋?在不同的哲學形態之間溝通的“橋梁”是什么?

或許哲學解釋學可以為我們提供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關于閱讀的傳統觀念是“我注六經”式的。閱讀的目的是完全按照本文的意義解讀(客觀主義):我們要避免主觀上的偏見或成見,按照哲學著作本來的面目把其中的思想“再現”出來。這聽起來有道理,而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也沒有意義。我們與文本之間存在著歷史、文化、社會、個人等的間距,而哲學著作都是在它的時代形成的。除非我們能夠像復印機一樣,把哲學著作及其形成的所有背景因素統統復制過來,否則我們就不可能真正理解哲學家的思想。而我們與哲學著作一樣,有我們自己的歷史、文化、社會、個人等諸多背景因素,不可能把這些因素統統清除掉,把自己變成一張白紙。其實,即便是同時代的文本與我們同樣存在著“間距”。

按照傳統的閱讀理論,文本的意義存在于文本之中,閱讀者的工作就是從文本的字里行間解讀其意義,而閱讀的準確性就在于以文本為標準來衡量不同的閱讀者閱讀的結果。顯然,如果我們不可能整體復制文本及其背景,我們就不可能消除我們與文本之間的間距,而這的確是不可能的。而從解釋學的角度看,文本及其意義并不是客觀的存在或現成的所與,其意義乃生成于我們對文本的解讀之中。這并不是說“六經注我”,我就可以從自己的角度(視角)任意解釋它的意義。文本不是一經形成便一成不變的,而是“活”的有生命的存在。文本也是對話的產物,它是哲學家與哲學對象、哲學家與哲學家之間“對話”的結果。我們閱讀文本也是“對話”,亦即我們與哲學家(文本)圍繞共同關心的問題相互討論的結果,我們參與到哲學家的對話之中。因而,對話是一種“視域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伽達默爾在回答貝蒂的批評時說:“我的探究的意義,無論如何不在于提供一種關于解釋的一般理論,以及一種關于解釋方法的獨特學說,就像貝蒂卓越地做過的那樣,而是要尋求一切理解方式的共同之處,并要表明理解從來不是一種對于給定的‘對象’的主觀行為,而是從屬于效果歷史,這就是說,理解是從屬于被理解的存在。”⑥在某種意義上,一切理解方式的“共同之處”就是“視域融合”。伽達默爾主要探討的是同一種文化或語言范圍內的“視域融合”(例如我們與傳統之間的關系),而我們遭遇的是不同文化或語言之間的視域融合。換言之,比較哲學需要討論的是跨文化的哲學對話問題。

在某種意義上,比較哲學乃是跨文化的哲學對話,而“對話,特別是宗教及意識形態領域的對話,并不單只是一系列的會談,而是一種全新的思維方式,一種領會和反映世界及其意義的方法”⑦。對話既不是持不同見解的人相互之間的爭吵,也不是持相同見解的人互相強化自己的觀點——這兩個極端其實都是在自說自話,唱獨角戲,對話是平等的交流。進入20世紀以來,人們逐漸意識到絕對真理是不存在的,世界開始“祛除絕對化”,“走出對世界及其他對我們的意義的絕對化理解,走出絕對的思維方式,我們已經開始發現一個遠為豐富、遠為‘真實’得多的理解世界的方式,這就是對話的思維方式”⑧。“對話是在一個主題上持有重大分歧的見解的人們之間的一種以從對方學習關于這個主題的更多真理為目的的雙向交流”,“對話是兩個或更多的持有不同見解的人之間,以通過各自的參與向其他人學習以使自己能夠有所改變和提高為目的的交談”。⑨

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文化與文化之間、人與人之間不發生關系是不可能的,而這種關系如果表現為堅持自己的立場或是放棄自己的立場,都是無意義的或者無效的,這不是對話或者交流的目的。對話之所以必要,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不可能擁有絕對真理,我們必須了解關于同一個主題的各種不同的見解,才有可能選擇對我們最合適恰當的可能性。因此,“對話”不僅僅是方法,更重要的是一種“態度”。

跨文化的哲學對話亦涉及翻譯問題。

因為存在著不同的哲學形態,在不同的哲學之間存在著翻譯的問題,因而翻譯問題是比較哲學的重要問題。就中國哲學而言,我們通常需要通過翻譯研讀西方哲學家的著作,即使對于可以使用原文原著進行研究的學者來說,同樣涉及通過漢語思考、理解和敘述西方哲學思想的問題。當然,即使同一個文化背景下的哲學理論也存在著哲學概念的“翻譯”問題,因為哲學家們在使用同—個哲學概念時,其含義往往是不同的。不過我們在此更關注的是中西之間的比較哲學問題。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在此所說的“翻譯”仍然是“廣義的”,因為它還涉及文化之間的相互理解問題。

翻譯可以分為“語際翻譯”(interlingual translation)和“語內翻譯”(intralingual translation)。⑩一般說來,“語內翻譯”相當于“解釋”,“語際翻譯”則是嚴格意義上的翻譯,而實際上“語際翻譯”亦需要解釋。“語內翻譯”涉及“文本流傳”,“語際翻譯”則涉及“文本流通”。(11)“文本流傳”說的是傳統的傳承,“文本流通”說的則是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

其實在西方也存在著翻譯問題。“西方”是一個籠統的概念,至少包括希臘語、拉丁語和日耳曼諸民族語言。希臘語和拉丁語都需要翻譯成日耳曼各民族的語言,而且在日耳曼各民族之間的語言也存在著翻譯問題。只不過作為諸多文明融合而成的西方文明,具有相對而言比較統一的文化背景,雖然這個文化背景亦具有多元化的特征。不過就現代哲學而論,在某種意義上,西方哲學面臨的往往是“語內翻譯”或者“文本流傳”的問題,而中國哲學面臨的主要是“語際翻譯”或“文本流通”的問題。中國的“文本流傳”居于“弱勢”,“文本流通”則是“主流”,傳統文化“斷裂”,而西方文化對中國則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中國的學術研究如果離開了翻譯將所剩無幾,這就造成了非常不平衡的現狀。

1985年,美國語言學家恩格爾說:

隨著這個世界像一個干癟的橙子一樣日益縮小,各文化中的所有民族日益接近(無論是勉強地還是心存疑慮地),我們在這個地球上剩余的歲月或許可以干脆用這樣一個重要論斷來表達:“翻譯或者死亡(translation or die)。”或許某一天,世界上每一個生物的生存與否也許會取決于對一個關鍵詞的緊迫的和準確的翻譯。(12)

此話雖然有些夸張,但也說明了當今時代翻譯的重要意義。

比較哲學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因而理想狀態的比較哲學應該是內外兼顧、有進有出的,全球化時代尤其如此,這才稱得上“學術交流”。然而對于當代中國而言,卻是有進而無出,呈現出不平衡的狀態。所以我們把比較哲學看做是“元哲學”還只是理想而已。就此而論,中國的學術界還不成熟,還沒有進入全球化的時代。我們總是說要“與國際接軌”,但基本上還是單向的。

無論如何,翻譯對中國的學術界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翻譯”自身就具有比較哲學的意義。與此同時,“翻譯”的目的不僅僅在于了解西方、“與國際接軌”,亦在于為比較哲學作出應有的貢獻。就“理解”是某種“視域融合”而言,西方的經典并非原封不動、現成所與的“原本”,其意義存在于后人的解讀之中。這意味著中國人的解讀應參與到西方經典的意義構成之中,而且肯定不同于西方人的解讀,因為它不可避免地出自現代中國人的“視域融合”。這也意味著西方人對自己經典的解讀并非就是“正宗”,反過來也是一樣:中國人對自己的經典的解讀也并非就是“正宗”。

因此,中國哲學概念在不同歷史時期以及各種文化影響下的嬗變、西方哲學概念在漢語翻譯以及傳入中國后所發生的嬗變,應該成為比較哲學研究的重要課題。

結語

哲學與宗教一樣,起源于人類精神的終極關懷,不同的哲學之所以不同,主要在于它們對終極關懷問題的不同的回答方式,而這些回答方式的不同當然有文化、歷史等各方面的因素。所以從“根”上追溯,需要“還原”到不同哲學賴以形成的“土壤”——不同文化的“生活世界”。因而,不同哲學之間的影響既可能源于不同的生活世界相互之間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不同哲學之間的相互影響而影響了生活世界。如前所述,我們正處在全球化背景下文化多樣性的時代,也可以說是“混合文化”的時代,而所謂“混合文化”乃是不同文化之間“視域融合”的結果。僅就哲學而論,其發展不僅根源于不同文化“視域融合”因而意義重疊交匯的“生活世界”,同時也是不同哲學之間“視域融合”的產物。正因為如此,比較哲學理應有其廣闊的發展空間。

因此,開展關于比較哲學的深入研究,對于當代中國哲學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就現狀而言,由于學科的劃分,哲學下屬哲學、中國哲學、外國哲學等八個二級學科各行其是,壁壘森嚴,即便面對的是同一個問題也是各說各話,即使使用的是同一個哲學概念卻也往往各有各的含義。而實際上,中國哲學的研究已經不可能離開西方哲學的參照系及其概念和方法,而在中國研究西方哲學的目的亦主要不是為西方哲學作貢獻,而是為了中國哲學的發展。簡言之,當代中國哲學具有比較哲學的性質,然而由于缺乏自覺性,學者們往往畫地為牢,自我限制,雖然因其細致入微有可能提高“技術含量”,但卻也掩蓋了哲學的作用與功能。在我看來,比較哲學有助于破除學科壁壘,跨越學科界限,使哲學面對當代社會重大的理論問題和現實問題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雖然本文以“跨文化的哲學對話如何可能”為題,但是尚未獲得充分圓滿的答案。我在此只是提出以“視域融合”作為解決問題的原則,以回答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哲學理論能否通約、不同文化之間是否可以相互理解,以及如何化解我們與所閱讀的文本之間的“間距”、不同的文本之間的“間距”尤其是不同哲學之間的文化“間距”等問題。簡言之,對話不是放棄自己的立場或者強化自己的立場,而是謀求相互之間的溝通。文化雖然不同,哲學形態盡管相異,但是對話無論如何是可能的,因為我們的時代是“混合文化的時代”。比較哲學所要做的,正是不同哲學之間的“視域融合”。

注釋:

①②③參見楊乃喬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09、113、103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④參見羅蒂:《混合文化中的哲學》,載《求是學刊》,2006(3)。

⑤轉引自江怡主編:《走向新世紀的西方哲學》,第386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⑥轉引自江怡主編:《走向新世紀的西方哲學》,第296頁。

篇6

在我看來,這種傳統哲學思維方式主要具有以下幾個基本特征:

第一、它的基本取向是“追求客觀和普遍有效的真理”——也就是說,它立足于因果性及認識主體和認識對象的分裂和對立,所尋求的是客觀知識及其終極性基礎和依據、或者說是普遍有效的“絕對真理”,而沒有關注人生的主觀性精神寄托。因此,所有不利于認識者得到這樣的“真理”的成分,包括現實主體的各種主觀感受,都受到了排斥和壓抑,并因而被忽略了。

第二、它所采用的基本研究方式是“共時性分析(synchronical analysis)”——也就是說,它主要關注的是其作為客觀事物的研究對象的現狀,力圖通過“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抽象、分析和研究過程,得出有關客觀對象之規律的普遍有效的知識,即得出相應的普遍真理;而不顧、或者至少可以說不重視對這種對象的來龍去脈進行的“歷時性分析(diachronical analysis)”。

第三、它采取的基本研究步驟是使研究結論盡可能“形式化”、“純粹化”和“精確化”——也就是說,它堅持認為,只有經過純粹理智的抽象和形式化而得出的、關于客觀事物之規律的精確的認識結果,才是知識和真理、才具有絕對的普遍有效性;所有各種無法形式化、純粹化和精確化的認識對象及其成分,包括那些具有主觀性、流變性和質料性的成分,幾乎都不在它的考慮范圍之內。

第四、它得出的研究結論基本上與研究主體的精神生活和主觀感受無關——也就是說,雖然它的上述基本趨向、研究方式和研究步驟,是“以最大限度地滿足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解放需要”為口號的,并且實際上也從一個特定的角度(即“求知”的角度)體現了作為主體的人所具有的精神性“終極關注(ultimate concern)”的一個方面,但是, 它由此而得出的研究結論卻要么像自然科學那樣僅僅涉及純粹客觀的對象,要么在涉及包含主觀成分的人類社會和文化生活維度(Lebenswelt)的時候,只能自覺不自覺地“大踏步后退”,無法完全堅持原來的基本立場、貫徹當初的基本要求。因而不僅無法正確對待和研究人的精神生活,還幾乎把人的主觀感受完全拋在了一旁——19世紀下半葉西方思想界出現的“科學方法大討論”,以及此后一直到今天的社會科學研究的發展演變情況,已經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因為迄今為止,人文社會科學(Geistswissenschaften)根本沒有由于其研究對象的獨特性而發展出相應和基本完善的研究方法,反倒是在追求盡可能徹底的“量化”和“精確化”的道路上“南轅北轍” 地越走越遠了。

綜上所述可見,這種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基本上是以追求具有客觀性和普遍有效性的知識為目的,力圖通過抽象化、精確化、形式化和純粹化的理智性分析,得出不具有任何主觀成分的“客觀真理”[5]。因此,現實主體所具有的絕大部分主觀因素,基本上都以“主觀隨意性”的名義受到了忽視、排斥和抑制[6],以避免科學研究的過程和結論具有“主觀主義”和“相對主義”的嫌疑。

另一方面,就“文化”所涉及的各個方面而言,無論我們所注意的是日常生活中實際存在的各種現象,還是迄今為止各種文化理論所涉及的研究對象,它們基本上都與現實主體的精神生活、主觀感受諸方面非常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即使當我們在常識語言并不十分嚴格的意義上,由于一個人有知識而說他是一個“文化人”的時候,我們所做的也不單純是對這個人的知識水平的客觀認定,而往往在很大程度上是對這個人的主體性基本素質和日常作為的主觀評價。因此,無論人們對“文化”究竟怎么看待、給它下了哪些定義,有一點似乎是確定無疑的,這就是無論是不是作為我們的研究對象,“文化”與上述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所界定的研究對象都有一個根本性的不同——后者只涉及純粹客觀的、并不包含人的各種主觀因素的對象,前者則與各種主觀因素、特別是與各種主觀感受非常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而這樣一來,我們顯然就會面臨“這樣的傳統哲學思維方式究竟是不是適合于進行文化哲學研究”的問題。

需要加以說明的是,這里所謂的“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是不是適合對文化進行研究、是不是適合于進行文化哲學探討和研究”,是從“一門學科的研究方式和研究方法主要由其研究對象決定”這個基本前提出發提問的;它絲毫不意味著我們像本文所涉及的后現代主義那樣,對這種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進行徹底的否定和拋棄。實際上,這種思維方式是不可能“一無是處”的,否則,人類迄今為止已經取得和即將取得的各種輝煌的文明成果,豈不都成了“無源之水”?!其實這里的關鍵問題在于,我們究竟能不能因為這種思維方式使人類取得了這樣輝煌的成果,就盲目夸大它的適用范圍,就看不到它的有效性的限度[7],以至于在不對它進行任何批判反思的情況下,就理所當然地把它用于文化哲學研究?

因此,這里的問題在于究竟如何對“文化”進行界定——如果我們一廂情愿地完全按照這種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在有意無意地忽視“文化”所包含的各種主觀因素的情況下對它進行界定,那么,我們顯然就會歪曲它,并因此而難以得出我們所希望的、合乎實際的研究結論。另一方面,如果我們充分地重視和研究作為文化哲學研究對象的“文化”所具有的這些主觀維度,那么,我們現有的、傳統的哲學思維框架和研究模式,究竟能不能使我們得出我們所期望的結果呢?

我認為,只要我們仍然固守這種以客觀事物為最主要研究對象、以追求普遍有效的客觀知識為最高目的的思維方式,我們就不可能突破19世紀下半葉歐洲“科學方法大討論”所體現出來的、以自然科學為典范而統一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模式,因而也就不可能給文化哲學研究所面對的“文化”以恰當的地位和應有的重視。而這樣一來,由于“文化”尚沒有一個能夠得到學術界一致認可的界定,現有的傳統哲學思維方式和研究模式又未必適合于對“文化”進行徹底全面的探討和研究,文化哲學研究的基本前提和可能性,就顯然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了。既然如此,出路何在?

三、傳統哲學思維方式的突破與社會個體生成論

綜上所述可見,我們目前所使用的傳統哲學思維方式,基本上可以說并不適合于進行文化哲學研究,所以對于我們來說,“文化哲學存在的基本前提和可能性”仍然是一個必須加以認真對待的具有關鍵性的根本問題。那么,我們究竟應當怎樣做,才能實現這種思維方式的突破、使之能夠適合于文化哲學研究呢?

我認為,要想實現這種傳統思維方式的突破,我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這種思維方式所具有的有效性的限度,因為只有這樣,才談得上對它進行真正的、嚴格意義上的“突破”或者“揚棄”。在我看來,這種思維方式所具有的理性主義基本立場及其對人類的認識過程提出的、相應的各種要求,對于我們從共時性角度出發,認識和研究屬于中觀范圍的、作為客觀事物的對象來說,是必要和比較合理的,盡管隨著人類認識過程的不斷發展和完善,各種具體的認識手段、方法和步驟也仍然會不斷得到完善,認識主體的各有關方面的地位和重要性也會相應地得到重視和對待。

不過,對于我們需要從歷時性角度出發,對既包括分別屬于微觀、中觀和宏觀范圍的客觀事物,也包括作為研究對象而存在的包含主觀成分的對象(后者既包括波普爾所謂的“世界III”,也同樣包括作為研究對象而存在的生活世界、活生生的人及其主觀世界)進行的認識和研究來說,這種思維方式便由于我們上面已經指出的各種基本特征,而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因為這里顯然增加了這種思維方式以往幾乎從未涉及的兩個維度,亦即被研究對象的動態生成維度和主觀理解維度。因此也可以說,這兩種維度實際上處于這種思維方式的有效性范圍之外。而這樣一來,我們似乎接下來就可以說,這種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的有效性并不是無限的;我們只有揚棄它、使它能夠把這兩個基本維度納入其研究視野并予以足夠的重視,它才有可能適合于進行文化研究和文化哲學研究——因為這兩個基本維度對于“文化”和“哲學”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勿庸贅言,這里所謂的“確定其有效性限度”和“揚棄”工作,實際上就是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確定文化哲學的基本前提和存在可能性的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必須強調指出的是,我們進行探討和確定文化哲學研究的基本前提和可能性的工作,也同樣不能僅僅停留在純理論的層次上;否則,我們不僅容易忽視當前的現實提出的有關問題所具有的深度、廣度和難度,難以真正立足于這些問題而對先賢的研究成果進行梳理和徹底反思,而且容易使我們的理論創造力枯竭、使我們進行一些徒勞無益的浮泛之思。所以在我看來,我們在這里可以借用[8]現象學“直接面對實事本身”的基本立場,通過系統和概括地考察人們的生活所經歷的、相對完整的過程,揭示實現這種思維方式的突破所必需的現實基礎,從而使我們上面的提問和基本思路在一定程度上落到實處。

就人們的日常生活而言,姑且讓我們用一個“理想實驗”來描述我們所面對的這種相對完整的過程:出于生存和發展的需要,人們最初進行的是認識其對象(這里的對象既包括有可能滿足這些需要的物質對象和條件,也包括其自身的各種需要)的活動;而在因此而得出相對準確的認識結論的基礎上,他們便進入了實際運用這種結論去改造對象、以滿足自己的這些需要的過程(正如馬克思已經明確指出的那樣,這樣的過程和上述認識過程一樣,完全是一個社會實踐過程,亦即是一個既改造客觀對象、同時又通過與其他社會個體進行各種互動而改造主觀世界的過程),其結果一方面是使這些需要實際上得到了相對滿足,也使各種相應的社會規范、實踐步驟和形式,以及使主體的各種感受得到了“內化”,另一方面則是觸發了其新的物質和精神方面的需要;這些新的需要不僅推動人們一方面在精神上固化、回味和享受這個過程到此為止已經取得的結果(亦即其中包含審美過程的“文化”[9]過程),另一方面也促使其進一步認識和改造更多的對象,從而進一步滿足更多、更高級的需要。在我看來,這就是人們日常生活的一個相對完整的過程;而且,這里的三個階段雖然共同構成了這個過程,但卻顯然分別處于逐漸遞進、復雜性和主體參與程度逐漸增強、主體的精神境界不斷提高的不同層次之上。

可見,就這種相對完整的生活過程而言,上述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所涉及的,充其量僅僅是它的第一個階段,即對客觀對象進行認識的階段,因而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不僅沒有涉及、至少可以說沒有充分重視和研究這里的第二個階段(在我看來,當今西方方興未艾的,包括經濟哲學、政治哲學、法哲學研究在內的社會哲學研究,實際上是正在逐漸改變這種局面,盡管取得突破性進展還有待時日),更沒有、也不可能充分重視和研究這里的第三個階段及其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即人們在精神上固化、回味和享受這種過程及其結果的“文化”過程,亦即“人‘以其文[10]’‘化’‘物’的過程及其結果”。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這種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為什么并不適合于研究文化、或者進一步說為什么并不適合于進行文化哲學研究。

其實,這個“理想實驗”所揭示的,并不僅僅是“文化”具有這樣兩個至關重要的維度、因而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并不適合于對其進行研究;更加重要的是,它展示了我們對這種思維方式進行突破所必需的現實基礎:顯然,這種以認識主體和認識客體的分裂對立為基本前提的思維方式,僅僅在這里的第一個階段即認識階段,才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諸如科學認識所要求的“價值中立”等等)。只要現實的主體接下來進入社會實踐領域,這種思維方式就已經不再適用了,更不用說這樣的主體進一步進入通過“以其文化物”而追求自由的精神享受領域。因此,對于文化研究和文化哲學研究來說,這種思維方式的關鍵性要害在于,它根本沒有注意到作為個體而存在的現實主體所具有的精神境界、所追求的精神享受,在這個過程中是逐漸生成和提高的。

而這樣一來,我們也就找到了對這種思維方式進行揚棄的基本思路:既強調社會、又突出個體,既肯定進行共時性分析的認識及其結果的重要性、又從歷時性角度進一步強調社會實踐和人的生成過程和精神享受,既承認理智和情感在認識階段有對立之處、又充分強調二者會隨著主體精神境界的不斷生成和提高而走向融合——一言以蔽之,這個基本思路就是我們在揚棄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的基礎上形成的“社會個體生成論”。

概略地說,社會個體生成論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第一、包括研究者在內的每一個現實個體,都處于某種(存在于具體社會環境和文化傳統之中的)生成過程之中;

第二、這種生成過程具有兩個方面:一是個體通過相關的各種社會互動過程獲得內容日益豐富的社會角色,二是個體的主觀世界因此而達到越來越高的精神境界;

第三、包括學術在內的人類社會生活的每一個方面,都是這種生成過程的結果,都是由不同的社會個體通過這樣的過程而不斷進行建構的結果;

第四、包括意識形態在內的所有這些方面,都必須從有關這樣的社會個體主觀世界的生成過程的視角出發進行探討和研究。

一方面囿于篇幅,另一方面“社會個體生成論”正處于不斷完善過程之中,我們在這里不可能進行更加系統全面的論述。不過基于上面的論述,我們至少可以肯定地說,只要我們承認上述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不適合于研究文化,不適合于進行文化哲學的探討、研究和建設,因而我們必須對它進行突破和揚棄,那么,作為強調研究和探討現實主體精神境界之不斷生成過程的理論模式的“社會個體生成論”,就有可能成為一種有價值的理論探討進路。而只有我們對上述傳統的哲學思維方式進行了這樣的突破,我們才能獲得進行文化哲學研究的恰當的基本前提、把握開展這種研究的各種可能性。

注 釋:

[1] 諸如馬克斯·韋伯這樣的西方有識之士已經明確指出,西方社會的現代工業文明的最基本的學理依據之一,就是其傳統的理性主義,因而從這種意義上說,后現代主義對西方傳統理性主義和工業文明的批判,實質上所針對的是同一個對象;只是就文化層面而言,基督教文化、特別是其中的新教文化所發揮的作用才被凸顯出來。其實,即使非常概括地瀏覽一下西方文明史,我們也可以看到,存在于具象層次之上的西方現代工業文明和存在于學理層次之上的西方傳統理性主義是完全一致的,而且后者是前者的基礎和前提。

[2] 當然,我們這里所說的“全面背棄和徹底批判”,僅僅是就這些基本傾向通過后現代主義者們的言詞所表現出來的、一目了然的意義而言的;實際上,就最基本的思維方式而言,后現代主義之諸理論同時體現出來的這種基本的、以“走極端”為基本特征的思想方式,本身就是與被我們稱之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傳統的西方思維方式一脈相承的。因此,從后一種意義上說,這些基本傾向實際上并沒有做到“全面背棄和徹底批判”西方傳統的思想方式,而是后者的進一步延伸。

[3] 這里存在的、既具有現實性又具有根本性理論意義的問題在于,作為社會現實主體的人,在衣食住行等基本生存需要得到相對滿足以后,究竟應當如何進一步發展、究竟應當進一步追求什么樣的享受?20世紀以來的西方文明社會的發展歷程已經表明,盡管繼續開發和滿足人的感官享受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這會同時面臨兩個基本問題:一是人的發展需要是不是僅僅限于不斷對感官需要進一步進行“直線式的”刺激和滿足,如果不是,出路何在?二是人的自由究竟包括哪些內容、這些內容是不是完全以“征服式的享受”為核心,如果不是,那么出路何在?在我看來,這兩個問題很可能成為21世紀哲學研究所必須面對和解答的關鍵性問題。

[4] 在我看來,盡管學術界存在著有關“文化”的各種各樣的界定和理論,但是究其根本,“文化”其實應當是“處于一定的自然環境、歷史傳統和社會氛圍之中的人類群體,在一定的社會生產實踐及其成就的基礎上,以各種形式表現出來和進一步積淀下來的、對于自由的精神生活的追求和享受;這樣的追求和享受通過直接間接地塑造和影響他們的社會實踐,對他們的社會穩定和發展產生各種影響。”一言以蔽之,“文化”就是人“以其文”“化”“物”的動態過程和結果。這就是我對于“文化”的定義;與此相關論述,請參見拙文《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哲學研究初探》,該文載《哲學動態》,2002年,第4-5期。

[5] 其實,這里所謂的“得出不具有任何主觀成分的‘真理’”,本身就是一個具有信仰成分和一廂情愿色彩的“主觀理想”;顯而易見的是,不僅所有各種研究及其結論都必然帶有由于研究者本人的基本立場、研究視角、知識素養、努力程度和價值評價態度而存在的主觀烙印,而且更重要的是,這種竭力追求其研究結論的絕對普遍有效性的傾向本身,也必然帶有非常濃厚的信仰色彩,因為客觀地說,研究者在著手進行其研究之初所秉持的這種信念,是沒有任何正面的客觀依據的;而負面的證據卻似乎不勝枚舉——西方自然科學發展的歷史已經充分表明了這一點。

[6] 當然,人的精神性主觀因素受到了這里所說的“忽視、排斥和壓抑”,而人的物質性感官享受卻一直在不斷地得到刺激、開發和利用——在我看來,西方近代以來建立在傳統理性主義基礎之上的工業文明及其發展,基本上是以不斷進行這樣的刺激、開發和利用為動力的。所以嚴格說來,真正受到“忽視、排斥和壓抑”的,只是人的主觀生活的一個部分;不過,這個部分卻是真正屬于人的,而不像“物質性感官享受”那樣是人與其他動物共同具有的。

[7] 當然,囿于篇幅,我們在這里不可能結合對相關歷史材料的梳理,對這個問題進行具體深入的分析和研究,只能有待以后的機緣再這樣做。

篇7

論文全文數據庫是我國現階段文獻資源最完整,同時在動態更新方面最為優秀的碩博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是薈萃我國各學科領域重要創新成果與高層次創新人才信息的科學文化資源寶庫,是培養高層次科技人才,推進科技工作人員之間的學術交流.促進學科建設和科研工作的平臺。會議論文全文數據庫收錄了國家級學會、協會、研究會組織、部委、高校召開的全國性學術會議及國家性會議論文全文。覆蓋學科廣、文獻量大、收錄質量高、全文收錄、每日更新、使用方式靈活等特點,是我國最具權威的論文全文數據庫。數據庫信息存貯量太,檢索速度快,為科技查新提供了文獻保障,在科技查新領域有著十分廣闊的應用前景。

一、概況簡介

(一)中國博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CDFD)收錄了從1999年到現在為止我國357家具有博士培養資質單位的博士學位論文,累積博士學位論文文獻7.3萬多篇。由相應的數據庫服務中心實行每日更新。學科范圍包含并且涉及基礎科學、農業科技、信息科技、經濟與管理科學、工程科技(Ⅰ,Ⅱ)、醫藥衛生科技、社會科學(Ⅰ,Ⅱ)、哲學與人文科學等學科。

(二)中國優秀碩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CMFD)是我國現階段資源最完整,質同時連續更新最優秀的碩士學位論文文獻。學科包含了基礎科學、工程科技(Ⅰ,Ⅱ)、信息科技、醫藥衛生科技、經濟與管理科學、社會科學(Ⅰ,Ⅱ)、哲學與人文科學等學科,它收錄了自1999年至2007年12月31日所累積碩士學位論文全文文獻54萬多篇,這些文獻都來自于全國460家具有碩士培養資質單位的碩士學位論文。在更新頻率上:CNKI中心網站及數據庫交換服務中心每日更新。

(三)中國優秀博碩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 (CDMD)(清華同方),收錄了1999-2006年全國300家具有博士培養資質單位所刊發的優秀博/碩士學位論文近22萬篇。這些論文的收錄范圍包括理工A,B,C、文哲史、經濟政治與法律、電子技術與信息科學、教育與社會科學等學科。

(四)中國重要會議論文全文數據庫(CPCD)》(CNKI)收錄了我國2000至今以來國家二級以上學會、協會、研究會、科研院所、高校、政府舉辦的重要學術會議在國內召開的國際會議上發表的文獻92萬余篇。收錄范圍涉及基礎科學、醫藥衛生科技、社會科學、經濟與管理科學、信息科技、農業科技、哲學與人文科學等學科。

二、不同數據庫作用分析

(一)獲取論文全文的作用

1.獲取論文原文:撰寫新論文的關鍵是要首先尋找并且閱讀相關文獻,然后將要所攥寫論文的文獻數據和已經發表的論文進行對比并且分析。并且用表格、圖形或文字方式將文獻的結論、成果、工藝等和查新課題進行比較,提到和查新課題創新有關的數據。只有這樣才能作出獨特性的結論,而只找出相關的題錄或文摘作結論是不能達到這樣的目的的。

2.通過對中國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CDDBFT)進行學科主題瀏覽、個性化檢索、組合檢索等方式,然后再進行二次鏈接(可以查到同一關鍵詞以及同一作者的所有論文)。在檢索結果中可以看到相關的論文題目,點擊所要找的論文,可以得到論文的全文信息。

3.通過對中國優秀博碩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 (CDMD)進行簡單檢索、高級檢索等檢索方式,可以在檢索結果中發現論文題目、學位授予單位、提交日期等相關信息。

(二)同類數據庫聯合使用

任何一種數據庫或者刊物均不可能收錄本學科和相關學科的全部文獻,在項目查新咨詢的實踐中可以發現,只有將多種同類數據庫聯合起來,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從而避免出現漏檢現象。現就上述論文全文數據庫在科技項目查新咨詢中的作用作一論述。

1.學位論文作為特種文獻之一,它的數量也在隨著時間的變化而不斷的增加。學位論文本身和常規文獻-- 圖書、期刊等有著各自不同的信息價值,同時也受到了教學、研究、等領域研究人員的關注。

2.科技查新和一般的文獻檢索的目的不同,它不是以尋找相關文獻目錄為目的。而是以數據庫的高水平檢索手段為基礎,然后利用各種方法進行對比分析。找到其獨特性和新穎性為目的,要實現這樣的目標,就需要在在查準的基礎上達到查全,避免出現漏檢的現象。將多種數據庫的聯合應用起來,可以有效的達到這樣的作用,特別是在做一些邊緣學科或者交叉科學的項目時,可以發揮其良好的效果。不僅提高了科技項目查新中的查全率和查準率,同時也提高了內容的準確性、擴展性、全面性等。

篇8

中圖分類號: G250.25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3-6938(2011)06-0021-05

Evaluation of Information Access Ability of Researchers Based on Citation Analysis

Wen Tingxiao Liu Xiaoying (Xiangtan University, Xiangtan, Hunan, 411105)

Abstract: According to bibliometrics theory and citation analysis principle, the quantity and distribution of references are closely related to researcher's information access ability and information absorbing ability.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five hypotheses and inferences based on citation analysis principle, and chooses five evaluation indexes such as paper publishing quantity, references quantity, references quantity per paper, ratio of Chinese and English references, ratio of all types of references. In order to prove the hypotheses and inferences, this paper chooses nine authoritative Chinese academic periodicals as sample to carry out citation statistics and investigation, the result makes known that reference quantity and structure can be used as the foundation to assess researcher's information access ability and information absorbing ability.

Key words: bibliometrics; citation analysis; researcher; information access ability; informatin asorbing ability; scientific evaluation

CLC number: G250.252 Document code: A Article ID: 1003-6938(2011)06-0021-05

文獻計量學和引文分析法告訴我們:科學發展具有連續性和繼承性。科學研究人員總是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對研究現狀掌握越充分,越能表現其創新性和創新能力。而把握研究現狀最好的方式就是了解現有文獻和信息,對現有文獻和信息了解越充分,就越能站在學科發展的前沿上進行創新。所以牛頓說:“我之所以比別人看得遠一點,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此,對文獻和信息的查尋與獲取能力也自然成為衡量和評價研究人員研究能力和創新能力的重要依據和指標。創新是相對于已有的研究成果而言的,為了體現其研究成果的創新性,研究人員在從事研究過程中會盡量查尋現有文獻和信息,在學術論文寫作過程中會盡量列出相關文獻。據此,我們可以認為:一般來說,信息獲取能力越強,參考文獻列舉就越充分。除非研究者認為無須列舉或有意省略,而這往往會帶來學術風險,如違反學術規范和學術道德。

按照文獻引用規范的要求,被引用文獻應當是全部相關文獻中質量最好和相關度最高的,而且只要引用就必須列舉。這就意味著,文獻引用必須建立在對相關文獻實現充分獲取的基礎上。在信息查尋中存在一個“索普定律(M?E?Soper)”[1][2]:文獻引用與相關文獻和信息的可獲得性密切相關。用戶在利用信息時總是傾向于選擇距離較近、容易獲取的信息源。這一方面說明,用戶在信息獲取中存在求便心理和占有準則,另一方面也說明,用戶信息獲取量與其能力大小有關。這種求便心理是建立在用戶平常注意信息源獲取和積累的基礎上的,這也是一種信息獲取意識和能力。由此可以認為,利用引文數量特征及分布規律來初步判斷研究者的信息獲取能力是可行的。

1 引文分析的基本原理

1.1 引文分析的理論依據

從根本上講,科學文獻之間的相互引證由科學本身的發展規律和科學研究活動的規律所決定。文獻計量學、信息計量學和科學計量學認為:[3][4]研究人員的引證行為和引證動機受一定規律的支配。科學文獻的引證與被引證,是科學發展規律的表現,體現了科學知識和情報內容的積累性、連續性和繼承性,也體現了科學發展的統一性原則以及學科之間廣泛的交叉、滲透和綜合現象。科學文獻作者在創作科學論文時,不可避免地要引證他人的文獻,汲取別人的經驗和成果。因此,科學工作者的引證行為是科學活動普遍存在的現象,是科學交流不可缺少的部分。科學文獻的作者一般不會在論文中無緣無故地引證與其論述主題完全無關的文章。文獻的相互引證有多方面的原因。溫斯托克(M?Weinstock)在進行系統歸納后指出,文獻被引證大概有15種原因。引證行為和引證動機為我們從事引文分析提供了理論依據。

1.2 標注引文的重要意義

標注引文(參考文獻)在學術研究中具有重要意義,它不僅是學術規范和學術道德的基本要求,而且也在推動科學技術進步和科研活動健康發展等方面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具體來說,在學術論文寫作和發表過程中標注引文可以起到如下作用:[5][6][7]

(1)體現科學文化的繼承性和發展歷史;

(2)尊重和保護他人的著作權;

(3)精練文字,縮短篇幅,避免重復;

(4)便于編輯和審稿人準確評價論著的學術價值和技術水平;

(5)提供情報信息線索,與讀者共享信息資源;

(6)通過引文分析對論文、作者、期刊、機構等的學術影響力(應用總被引頻次、影響因子、即年指標、他引率等指標)做出客觀的評價;

(7)有助于建立科學公正的國家科學技術和社會科學評價平臺;

(8)促進科技信息、信息計量學和科學計量學研究,推動學科發展。

這就要求科研工作者在論文寫作和發表過程中實事求是地標注參考文獻,而科研工作者在論文寫作和發表過程中也會根據所獲取的信息和實際需要來列舉參考文獻。

1.3 引文量大小的決定因素

引文分析原理告訴我們:“引證行為為何會發生”、“引證行為的測度指標、工具與方法”、“引證原理的主要應用”,但并未指出“引文量大小的決定因素”以及“引文量與信息獲取能力的關系”。

一般來說,科學文獻中引文量的大小取決于如下因素:

(1)與信息獲取能力有關,信息獲取能力強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大;

(2)與學術規范和引用規范有關,學術研究越規范和引用要求越規范的領域和地區,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大;

(3)與科學論文的類型有關,綜述性和述評性論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大,一般論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小;

(4)與學科領域有關,不同學科領域的論文的包含的引文量大小不同;

(5)與研究主題有關,原創性和前沿性主題研究論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小,熱點和焦點研究主題論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大,普通主題研究論文引文量相對來說要更大。

據美國科學基金會統計,一個科研人員花費在查找和消化科技資料上的時間自占全部科研時間的51%,計劃思考占8%,實驗研究占32%,書面總結占9%。[8][9]由此可見,科研機構、企業或者科研人員花費在科技出版物上的時間為全部科研時間的60%左右。如果能夠提高信息獲取能力,就能縮短文獻查閱時間,提高科研效率,將有限的時間和精力用于創造性的研究中。可見,一個科研工作者如果其信息獲取和吸收能力不強,要想提高科研效率,開展創造性研究是不可能的。

1.4 基于引文分析理論的假設

基于引文分析原理,我們可以建立以下假設:

假設一:所有的學術論文都是在遵守學術規范的前提下完成的,研究者在完成學術論文的過程中盡可能多的列出相關參考文獻,以體現其論文的創新性。

假設二:研究者在完成學術論文的過程中,一般都會盡量把其能夠搜集到的相關文獻列在參考文獻中,以表明當前研究現狀、論證其學術觀點。

假設三:研究者在完成學術論文的過程中,在列舉參考文獻時,一般都會優先列舉容易獲得的文獻、權威人士的文獻、高質量的文獻、高級別的文獻來論證其觀點。

假設四:學術論文中沒有列舉參考文獻,一般可以認為,要么研究者信息獲取能力有限,無法獲取所需信息;要么學術論文中所包含的觀點為完全創新,不需要列舉參考文獻;要么學術論文中所述觀點為常識性知識,無須列舉參考文獻。

假設五:基于以上假設,可以認為,學術論文中所包含的參考文獻數量的大小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研究者在完成學術論文的過程中獲取相關文獻信息的能力,也就是說學術論文中所包含的引文量與研究者信息獲取能力相關。

1.5 基于引文分析理論的推論

如果以上假設成立的話,那么我們可以得出如下推論:

推論一:不同學科的學術論文中參考文獻的平均數能反映各自學科領域研究人員信息獲取能力。一般來說,不同學科對研究者在論文寫作過程中需要列舉的參考文獻要求不同,要求越高,學術研究越規范,列舉的參考文獻就越多,對研究人員的信息獲取能力要求就越高。

推論二:不同級別的學術期刊中的論文中所包含的參考文獻數量不同(如按影響因子區分的期刊類別),一般來看,高級別的學術期刊中的論文創新程度要高于普遍期刊中的論文,為了體現其創新性,高級別的學術期刊中的論文應包含更多的參考文獻。

推論三:不同學科、不同級別學術期刊的學術論文所包含的參考文獻中,中文和外文參考文獻的比例不同,反映了不同學科和不同學術期刊對研究者外文水平的要求和獲取外文信息能力的要求。

推論四:不同學科和不同期刊的學術論文所包含的參考文獻中,不同類型載體的參考文獻數量不同(如圖書、期刊、報紙、學位論文、會議論文、專利等),反映了研究者獲取不同類型載體文獻信息的能力。

推論五:不同學科和不同期刊的學術論文所包含的參考文獻中,被引期刊的影響因子之和和平均影響因子,反映了該領域研究者獲取高質量信息的能力。

2 基于不同學科期刊引文的數據調查

2.1 樣本選擇

為了證明以上假設和推論的合理性,本文選擇了圖書情報、經濟管理、法學、數學、物理、化學、計算機科學等學科領域中11種具有代表性的中文權威學術期刊來進行數據調查,基本覆蓋了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重要學科領域。由于每種學術期刊每期的載文量及論文中所包含的引文量大體相當,變化不大,相對穩定,因此本文僅以每種中文學術期刊2011年第1期刊出的論文中所包含的參考文獻為調查統計樣本。實際調查表明,這種隨機樣本抽取方法抽出的樣本盡管數量不大,但具有代表性,能夠有效反映樣本整體情況,具有穩定性和可檢驗性。進行嘗試性研究是可行和有效的,能夠推廣。這11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及所屬學科如表1所示。

2.2 指標選擇

根據引文分析原理,本文重點選取了5個關鍵指標來重點統計分析中文學術期刊中引文數量及分布特征,據此來考察引文量及分布與信息獲取能力的關系。5個關鍵指標如下:

(1)載文量:即每種中文學術期刊每期發表的論文數。

(2)引文量:即參考文獻總量,包括每篇論文的引文量和每種學術期刊每期的引文量。

(3)篇均引文量:即每種學術期刊中每篇論文的平均參考文獻含有或占有量,等于每種學術期刊每期的引文量除以每種學術期刊每期的載文量。篇均引文量可以反映每種期刊的平均引文量和每個學科論文的平均引文量。篇均引文量反映的是論文、作者、期刊和學科的信息吸納能力。

(4)中英文參考文獻的比例:即每篇論文所含參考文獻中中英文參考文獻在引文量中所占的比例,可以推廣至期刊和學科中英文參考文獻在引文量中所占的比例。它反映的是論文、作者、期刊和學科吸納英文信息的能力。

(5)不同類型參考文獻比例:即每篇論文所含參考文獻中圖書、期刊論文、會議論文、專利文獻、研究報告、學位論文、網絡引文等文獻類型的比例。它反映的是論文、作者、期刊和學科吸納不同類型信息源的能力。

2.3 數據調查

通過調查統計,2011年第1期9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引文量及分布情況如表2所示。

3 數據分析及基本

3.1 引文格式不統一,有待規范

在文獻計量學中,引用一般分為兩類:一是“引”,即直接引用(觀點、數據、結論等的直接引用,一般用引號標出,按照一定的格式標注,如括注、腳注和尾注,通常也稱為注釋);一是“用”,即間接引用(觀點引用,援引已有的知識成果,作為信息源而利用,一般不用引號標出,以尾注的方式標注,通常稱為參考文獻或引文)。

在我國,不同學科領域的學術期刊對參考文獻的標注要求和格式不統一,即使是在同一學科內的不同學術期刊對參考文獻標注的要求和格式也不統一,學科和期刊差異較大,不利于有效開展信息計量學和科學計量學中的引文分析研究,有待規范。借鑒國際標準或建立我國統一的參考文獻標注格式和標準都是有效的舉措,需要學術界呼吁和有關部門重視。如國際通用1979年創建溫哥華格式,2006年2月采用最新版本。我國文后參考文獻標注格式采用GB/T 7714-2005。但很多學術期刊并未規范使用這些標準。

從11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引文(覆蓋經濟學、法學、管理科學、哲學、歷史、文學、社會學、數學、化學、物理學和計算機科學等11個學科)的調查數據整體上來看,我國學術期刊引文標注存在以下問題:一是“引”(注釋)、“用”(參考文獻)不分或不完全區分。大多數學科領域的期刊都沒有區分“引”(注釋)和“用”(參考文獻),或者是將兩者混在一起。如《管理學學報》、《中國管理科學》、《數學學報》、《化學學報》、《物理學報》和《計算機學報》就沒有區分“引”(注釋)和“用”(參考文獻),而《法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則將兩者混在一起腳注。二是格式不統一。自然科學各學科領域的期刊在標注格式上基本一致,而在社會科學領域,基本上是一個學科、一種期刊一種標注格式。三是標注不完整。在所調查的9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中,除《管理學學報》、《中國管理科學》和《計算機學報》有文獻類型標識外,其它學科領域的學術期刊都沒有。《經濟研究》期刊論文中還沒有標注引文序號。

3.2 篇均引文量不高,信息獲取能力有待加強

論文和期刊的平均引文量,是考察論文、期刊和作者吸收他人學術思想的水平。平均引文量通常可以反映論文、期刊和作者吸收信息的能力以及科學交流程度的高低。篇均引文量反映的是論文、作者、期刊和學科等的情報信息吸收能力。篇均引文量是與情報信息吸收能力和信息獲取能力密切相關的,雖然篇均引文量小可能不能說明作者信息獲取能力差,但篇均引文量大則能表明作者信息獲取能力強。在從事科學研究過程中,研究人員應盡量對所從事的研究領域或主題進行全面的了解,這必須建立在充分掌握本領域或主題相關信息的基礎上,沒有一定信息獲取能力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

從所調查的9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篇均引文量來看,盡管每種期刊的篇均引文量都高于全國各種學術期刊的平均水平,但與國外學術期刊的篇均引文量相比仍有較大差距。據2008年版《中國科技期刊引證報告(核心版)》,國內1 765種科技期刊發表的論文的平均引文量為10.01條/篇;另據2008年版《中國期刊引證報告(擴刊版)》,國內6082種期刊發表的論文的平均引文量為7.92條/篇。而國外期刊的科技論文的平均引文量超過30條/篇。[10]這一方面說明國外研究者注重相關研究領域信息的獲取,另一方面也說明國外研究者在科學研究過程中注重信息獲取能力的培養。從所調查的9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的篇均引文量來看,高于30條/篇的只有《法學研究》和《中國社會科學》兩種,分別為42.89和60.6,如果去掉注釋的話,則篇均引文量只有37.33和51.13。雖然仍高于國外科技論文的平均引文量,但是與國外高質量、高水平的學術期刊相比,則又存在較大的差距。[11]據統計,每篇外文論文的引文量平均比中文論文的引文量要多6篇,它反映了國內外研究者在文獻利用上的差距。[12]綜述性論文的引文量則尤其如此,我國綜述性學術論文的引文量一般在15~100篇之間,個別論文引文量較小。而國外綜述性論文一般較長,參考文獻量也較大,大多在100篇以上,多則達幾百篇。

3.3 英文引文比例上升,仍需提高

隨著科學技術發展的國際化,世界各國的研究人員之間的相互借鑒和交流十分頻繁。研究者在從事創造性科學研究活動過程中,會盡力了解國內外某研究領域的發展狀況,站在學科研究和發展的前沿上,才能生產出具有創新性的研究成果。研究科學論文中引文語種的分布,正是測度作者獲取和利用國外文獻和信息能力及情報信息吸收能力的一項重要指標。因此,查尋和獲取外文資料和信息的能力在科學研究活動過程中意義重大。

引文是由不同語種的文獻構成的。中外文引文比例的大小反映的是研究獲取和吸取外文信息的能力。某一種語種的引文量越大,說明該語種比較重要和常用。對我國《大氣科學》、《金屬熱處理》等10種自然科學領域的學術期刊1979年的引文統計表明:[13][14]中文引文量占全部引文總量的27%,英文引文量占58%。這說明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掌握英文,再加上中文,就足以查閱所需文獻和信息的85%。而對《數學學報》的引文統計分析表明:[15][16]引文語種只有四種,中文、英文、俄文和德文。其中英文占73.99%,中文占23.88%,約為英文的三分之一,俄文和德文數量極少,只占2.14%。在數學領域,我國科研工作者只要掌握英文,就可獲得97.86%的信息量。兩種調查的結果都表明英文引文所占的比例都特別高,這一方面說明國際上以英文發表可供查閱的相關學科文獻和信息數量多,另一方面說明我國研究人員多數是以英語為工具檢索國外資料的。

從本次調查的結果來看,11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論文所包含的引文中,中英文引文所占的比例分別為:《中國圖書館學報》中文引文量占71.54%,英文28.46%;《情報學報》中文引文量占46.08%,英文占53.92%;《經濟研究》中文引文量占39.23%,英文占60.77%;《法學研究》中文引文量占71.51%,英文占28.49%;《管理學學報》中文引文量占32.9%,英文占67.1%;《中國管理科學》中文引文量占39.69%,英文占60.31%;《中國社會科學》中文引文量占68%,英文占32%;《數學學報》中文引文量占6.22%,英文占93.78%;《化學學報》中文引文量占21.37%,英文占78.63%;《物理學報》中文引文量占33.87%,英文占66.13%;《計算機學報》中文引文量占6.99%,英文占93.01%。其它語種的引文極少,幾乎沒有。調查結果表明,除《中國圖書館學報》和《中國社會科學》兩種權威中文學術期刊中文引文量的比例大于英文之外,其它期刊9種學術期刊的英文引文比例都高于中文,自然科學中文學術期刊英文引文所占比例大于社會科學學術期刊。在社會科學領域,人文社會科學如哲學、歷史、法學、文學等中文引文所占比例大于英文,而經濟學、管理科學和情報學等英文引文所占比例要稍高于中文。《數學學報》和《計算機學報》英文引文所占比例最高,特別是《數學學報》,較之前的引文統計調查,英文引文所占比例大大提高了,從73.66%上升到93.78%,提高了近20個百分點。調查中還發現,一些學術期刊在投稿須知中還明確規定了英文引文所占的比例不得低于三分之一或一半,如經濟學和管理學學術期刊。如此看來,我國部分學術期刊在引文語種的分布上具有傾向性和導向性。總體來看,英語已成為我國科研工作者獲取國外資料和信息的主要語種。

3.4 引文類型來源狹窄,有待拓展

研究引文的文獻類型分布,可以了解本學科論著的文獻信息來源及其構成比例,從而確定各類文獻載體的情報價值以及研究者獲取不同類型文獻信息的能力。引文統計調查表明:[17][18]在所有被引文獻中,期刊論文所占比例最大,其次是圖書,特種文獻中的專利說明書、科技報告、會議文獻、技術標準、產品樣本、學位論文等的被引率有上升的趨勢。

從這次調查的結果來看,9種中文學術期刊論文所包含的引文中,除《中國社會科學》圖書所占比例最高外,其它學術期刊引文中期刊論文所占比例都遠遠高于其它文獻類型。可見,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者更多地傾向于引用圖書,尤其是經典著作,如哲學、歷史、文學。本次調查還有一些新的發現:一是期刊論文所占的比例在逐漸上升;二是計算機科學領域的研究者們更多的引用會議論文;三是網絡引文開始作為一種重要的信息來源逐漸增加,圖書情報和計算機科學領域的研究者關注最多,而經濟、管理和哲學、歷史、文學等領域則極少使用網絡引文,法學領域使用網絡引文主要是做案例分析;四是報紙和各類報告受到經濟、管理和法學領域研究者們的青睞;五是大量具有重要情報價值的信息源被我國科研工作忽略,如學會論文、專利等。這一方面可以說明我國研究者獲取信息的渠道狹窄,需要拓展,另一方面也證明我國科研工作者在獲取和利用不同類型信息方面的能力有待提高。

參考文獻:

[1]文庭孝等.信息咨詢與決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8:169.

[2][5][13][15]羅式勝.文獻計量學概論[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4:183-184,116-117,134-139.

[3][6][12][14][16][17]邱均平.信息計量學[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7:317-318,370-371,424.

篇9

主管單位:云南省教育廳

主辦單位:紅河學院

出版周期:雙月刊

出版地址:云南省個舊市

種:中文

本:大16開

國際刊號:1008-9128

國內刊號:53-1196/C

郵發代號:

發行范圍:國內外統一發行

創刊時間:1980

期刊收錄:

核心期刊:

期刊榮譽:

Caj-cd規范獲獎期刊

篇10

如何確認某種中文期刊是核心刊?目前國內核心期刊目錄以那種為準?答:目前國內出版核心期刊目錄的主要有四個機構: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中國科技信息研究所、北京大學圖書館、南京大學。

(1)《中國科學引文數據庫》由中國科學院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共同資助,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主辦。核心庫的來源期刊經過嚴格的評選,是各學科領域中具有權威性和代表性的核心期刊。擴展庫的來源期刊也經過大范圍的遴選,是我國各學科領域較優秀的期刊。學科范圍:理、工、農、林、醫及管理科學。來源期刊表按漢語拼音音序排列,核心庫期刊:645種(以*號為標記);擴展庫期刊:351種。該庫是中國科學院院士推選人、自然基金委資助項目后期績效評估等指定查詢庫;自然基金委國家重點實驗室評估查詢庫。

(2)《中國科技論文與引文數據庫》由中國科技信息研究所主辦。收錄中文科技核心期刊1200多種。學科范圍:自然科學領域各個專業。該數據中心每年根據數據庫論文收錄數量國內各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及各單位、各部門科技排名情況。我校科技處公布的“北京交通大學論文分類標準”中理工類中文期刊即參考了該數據庫收錄核心刊情況。

(3)《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由北京大學圖書館和北京高校圖書館期刊工作研究會主持編纂。收錄中文核心期刊1571種。學科范圍:社會科學、自然科學各個專業領域,分屬七大編75個學科類目:第一編哲學、社會學、政治、法律;第二編經濟第;三編文化、教育;第四編自然科學;第五編醫藥、衛生;第六編農業科學;第七編工業技術。每種核心期刊均有詳細的書目信息和對期刊內容的簡單介紹。該“核心刊目錄”綜合性強,在高校范圍內影響很廣泛。

(4)《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由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研究評價中心主辦。2000、2001年度收錄中文期刊共419種,另加海外華文期刊16種。我校科技處公布的“北京交通大學論文分類標準”中社科類中文期刊即參考了該數據庫收錄核心刊情況。以上四種核心刊目錄1、2以理工類為主,4為社會科學類,3是各學科綜合性目錄。讀者可根據需要選擇相應的核心刊目錄瀏覽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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